诸葛恪闻讯,如遭雷击。手中兵符落地,颤声道:“内忧未除,竟敢犯孤?!”
丁奉上前劝道:“今兵不利,内又有变,不如暂且回师,安内而后图外。”
诸葛恪双目赤红,怒吼:“退?我退一步,天下皆笑我诸葛元逊!纵死于此,亦不当缩头乌龟!”
然话音未落,帐外忽报:“朱损率本部轻骑脱离大营,已渡江返航!”
“什么?!”诸葛恪猛地站起,眼前一黑,喷出一口鲜血,当场昏厥。
诸将大惊,急忙抢救。军医诊脉后摇头:“忧思过重,肝火攻心,需静养百日。”
主帅倒下,军心彻底瓦解。丁奉无奈,只得下令全军撤退。
魏军见状,不敢追击,唯派斥候尾随监视。
吴军狼狈南归,沿途丢弃辎重无数,疫病死者逾万。及至建业,六万大军仅余三万残兵,人人带病,士气尽丧。
而宫中,孙亮已陷入昏迷。太医院奏称:“陛下心血亏竭,恐难久撑。”
朝堂之上,顾谭、陆胤等人联名上表,痛陈诸葛恪“穷兵黩武,致天怒人怨”,要求将其罢相问罪。
就在局势即将失控之际,一道诏书从宫中传出:孙亮苏醒片刻,亲笔写下“恪忠贞可托,国事仍委之”,随即再度昏厥。
此诏一出,反对之声暂息。
诸葛恪卧病月余,始得康复。然昔日威望已荡然无存,政令不出相府,地方官员阳奉阴违。
他每日独坐书房,翻阅战报,反复研读司马懿遗信,终有所悟。
一日,召丁奉入内,低声问道:“你说……当年司马懿,是否早已料到今日?”
丁奉不解。
诸葛恪苦笑:“他让我攻淮南,实则是将我推向绝路。他知道我会贪功冒进,知道我会内外交困,知道我会众叛亲离……所以他才肯割地,只为借我的手,削弱他自己内部的敌人,同时耗尽我的国力。”
“这哪是合作?这是算计!彻头彻尾的算计!”
他猛地拍案而起,咳嗽不止:“可惜……我竟直到今日才明白。”
丁奉沉默良久,方道:“丞相,如今之计,唯有休兵养民,整顿内政,待十年之后,国富民强,再图北伐。”
诸葛恪闭目长叹:“十年?怕是不用十年,汉国就要挥师东下了。”
果然,同年秋,汉廷以“讨逆复土”为名,命姜维为主帅,率军十万出汉中,直扑洛阳。魏国留守兵力空虚,节节败退。九月,汉军克洛阳,伪魏宗庙尽毁。
消息传至建业,举朝震惊。
诸葛恪闻讯,跌坐椅中,喃喃道:“来了……终究还是来了。”
他提笔欲写国书,欲与汉讲和,共分中原。然笔尖悬于纸上,终未落下。
因为他知道,这一次,李恢不会再给他选择的机会了。
风雪又起,一如当年东兴之战前夕。
只是这一次,站在风口浪尖的,不再是两个权臣之间的博弈,而是整个江东的命运。
而那盘棋局的上方,一只来自西方的巨大手掌,正缓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