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里曾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复杂情绪,或许是怜悯,或许是厌倦,但很快就被彻底的冷漠所取代。
“回心转意?”她轻哼一声,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
她转身,不再看他,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走向卧室。
“江临,你别再做梦了。”她的声音从前方飘来,轻飘飘的,却重如千钧。
“华忆比你有趣,比你有灵魂,也比你……”她停在卧室门口,回过头,给了他最后一个、也是最致命的一瞥,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像淬了毒的匕首。
“比你,更像个男人。”
***
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江临僵在原地,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纪璇的每一句话,都化为剧毒,在他体内疯狂地侵蚀着他仅存的自尊与希望。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有那句“比你更像个男人”在疯狂地回响、盘旋,像一个恶毒的诅咒。
大学校园里,她笑着说“江临,你真好,跟你在一起好安心”的清脆声音;深夜的出租屋里,两人挤在小沙发上分享一碗泡面的温馨场景;他求婚时,她含泪点头,说“我愿意”的感动画面……所有甜蜜的过往,此刻都变成了锋利无比的玻璃碎片,将他的心划得鲜血淋漓。
巨大的孤寂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独自坐在这空旷冰冷的客厅里,像一个被遗弃在无边黑暗中的孤魂,无处可逃。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又落回了那本静静躺在沙发扶手上的《徐志摩诗选》。
那淡蓝色的封面,那烫金的字体,那扉页上温柔的字迹,此刻仿佛散发着一种奇异的、致命的诱惑。
那是他从妻子身上从未得到过的理解与细腻。
那份来自情敌的礼物,在妻子无情的羞辱之后,竟讽刺地成为了此刻唯一能照进他黑暗世界里的一丝微光,一个温柔的陷阱,一个……名为救赎的深渊。
自从收到那本诗集后,江临的心湖便再难平静。
纪璇的刻薄羞辱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他作为男人的自尊里;而黎华忆那份恰到好处的温柔,却又像一剂缓释的麻药,悄然渗透他早已千疮百孔的防御。
生活就在这种诡异的拉扯中继续。
***
直到一个秋日周末,黎华忆再次发来了讯息。
“江临哥,我最近想给一个朋友挑选生日礼物,她很喜欢一些有设计感的家饰,但我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听璇姐说你审美很好,不知道……能不能陪我一起去逛逛?”
讯息的末尾,跟着一个双手合十、拜托拜托的可爱表情符号。
那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是相识多年的好友,寻求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帮助。
江临盯着萤幕,指尖悬停,脑中闪过无数个拒绝的理由,却没有一个能理直气壮地说出口。
他想起纪璇那句“你连华忆的一半浪漫都不会”,心底升起一股复杂的、不甘的冲动。
他想看看,这个被妻子捧上天的情敌,究竟有着怎样的魔力。
最终,他回了一个:“好,什么时候?”
他们约在一个以文创小店闻名的艺术街区。
午后的阳光被稀疏的梧桐叶筛成斑驳的光点,洒在古旧的石板路上。
黎华忆今天穿得格外……不像个“她”。
一件宽松的米白色针织衫,搭配浅卡其色的休闲长裤和一双白色帆布鞋,微卷的长发用一根发带松松地束在脑后。
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干净,像个还在念大学的艺术系学生,少了平日里那种精致的女性妩媚,却多了一份雌雄莫辨的中性魅力。
他们并肩走在不算拥挤的街道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气氛竟意外地轻松。
黎华忆似乎真的在认真挑选礼物,每进一家店都会仔细地看,时不时拿起一件小物,歪着头询问江临的意见。
她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轮廓柔和,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小的扇子,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