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正拿热毛巾搓她的手脚,被子里的热水袋暖烘烘的,刘晓红睁开眼,瞧见了一张不好惹的脸。
“被关起来也不知道喊人,你脑子冻傻啦?”那人边搓她的手,边骂。
是陈为霞。
那个大魔王!
住进女工宿舍第一天,工友就警告她不要招惹隔壁那女的。
陈为霞长相普通,脾气爆炸,据说手脚还不干净,进厂之前在家里偷继父的钱常遭毒打。
她没一点女人该有的特质。
粗犷,计较,泼辣。惹上她跟炸了火药桶没两样。
刘晓红谨记这话,在此之前时刻跟陈为霞保持距离。
只是宿舍楼就这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很难不产生交集。
上个礼拜她去厕所,听见陈为霞瓮声瓮气地喊她:“喂,你!”
“就你!别东张西望了。”
刘晓红回头。
陈为霞蹲在坑里,颐指气使:“我手纸掉坑了,你给我拿点过来。”
工友劝她别去送,就让她在那蹲着,让冷风从她的屁股一直灌进肺腑,给她降降火。
刘晓红心软,不忍心让人光屁股冻着,就去送了纸。
“喏,给你。”可她还是怕,把卫生纸朝陈为霞手里一塞,掉头就跑了。
陈为霞接过纸,瞥了眼她的背影,没说什么。
往后在走廊上遇见,也依然昂着下巴一脸高冷地擦肩而过,像是不认识她。
“都说了这女的没素质。”工友教育刘晓红,“好心当成驴肝肺,连句谢谢都不会说,下次别理她了。”
……
此刻,陈为霞劈头盖脸对着她一顿骂:
“要不是我进去拿布料,你就冻成冰棍了。蠢东西。那群人天天难为你,你聋了还是瞎了?自己是软柿子就别怪别人捏,窝囊得要命。再有下次冻死你得了!”
刘晓红默默听着,眼里有泪掉出来。
陈为霞停下手,凶神恶煞:“哭?还有脸哭!”
刘晓红把脸埋进枕头里,泪珠子断了线,她极力压抑着哭音:“对不起……”
陈为霞无语道:“对不起我什么?”
“我把你枕头弄脏了,你放心,我会洗。”刘晓红小声啜泣。
以前她哭的时候,爸爸总是扯着嗓子骂她,骂急了还要动手,所以她不敢哭出声来。
“……神经病啊你!”陈为霞没法跟她交流,端着盆子去倒水。
回来后,刘晓红从床上起来了,她拘谨地把枕套拆下来:“我拿去洗,过两天还你。”
陈为霞没制止,也没反对,嗤地一笑。
第二天,照常上班。
刘晓红缝了一上午商标,正要去吃午饭。
几个女工过来把一摞衣服丢在她的缝纫机上:“胸前的商标都缝歪了,你还有脸吃饭?组长喊你拿回去返工。”
刘晓红低声说:“我没有缝歪。”
为首的女工把图纸丢给她:“你自己看,商标是你这么缝的吗?”
刘晓红接过图纸,无措地看着女工:“你、你昨天给我看的图纸不是这张。”
“你还赖上我了?”女工横眉冷对,“组长说了,这批货傍晚就送走,不缝完你别吃饭了。”
刘晓红嘴唇颤动,沉默了几秒,伸手去接正确的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