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舟脚下一蹬,自行车便沿着山路向前滑去。
速度不快,俞盼微微眯起眼,感受着身体随着车辆摇晃,后背抵着的是沈砚舟坚实的手臂,侧边是他温热的胸膛。
视野也因为坐在前面而异常开阔,路边的野花野草,远处起伏如画的山峦都一览无遗。
和昨晚醉酒时的迷迷糊糊的感觉完全不同,此刻他是清醒的,全身心地体验着这种新奇又亲密的骑行体验里。
“好玩吗?”沈砚舟的声音带着笑意,混着风声送入俞盼耳中。
俞盼用力点头,发梢蹭到了沈砚舟的下巴,“好…好玩!”
沈砚舟笑了声,没再多说,蹬着车,载着身前的人,慢悠悠爬上一段小土坡,又沿着另一条路滑下去。
俞盼放松地靠在沈砚舟的怀里,看着不断延伸的小路,心神渐渐放空。
骑了一圈,临到镇子时,俞盼又下了车,坐回后座,他抱着沈砚舟的腰,颇有些意犹未尽,“哥…回澜洲,再买一辆,自行车,好不好?”
“好,”沈砚舟应得没有半分犹豫,“回去就买。”。
返程的路经过镇上的初中,白色围墙里传来学生富有朝气的朗朗读书声——
“有人说,何首乌根是有人形的,吃了便可以成仙,我于是常常把它拔起来……”
自行车很快驶过,那声音便远了,模糊了。
沈砚舟却忽然听见身后的俞盼在小声地,断断续续地跟着念,正是方才那些学生读的课文。
“长的草里,是不去的,因为…相传,园里有,一条很大,的赤练蛇……”
他念得并不流畅,会有短暂地停顿,声音也轻,却让沈砚舟微微一愣,“盼盼,这篇文章叫什么?”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俞盼语气里有一点小小的骄傲,“初一学的!哥你看,我还记得!”
沈砚舟的心像被羽毛挠了一下,他放缓车速,“嗯,盼盼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楚,哥都快忘光了…”
俞盼脸上的笑更深了,带着被认可的开心,“我还记得,木兰诗,哥我给你,背——”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
吃了早饭后,沈砚舟跟老太太说了声去朋友那儿,中午不回来吃。
于是带着俞盼去了谭明家,想着继续谈昨天说完的事儿。
到了谭明家院外,发现院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说话声。
他们刚推开院门,就看见谭明穿着齐整地从屋里出来,一副正要出门的样子。
“沈砚舟?”谭明看见他们,顿时笑了,“我正说去找你们了,你们就来了,真巧了!”
他大步走过来,帮着把自行车推进来,“进来坐!”
俞盼和沈砚舟跟着他进了院子。
院子里,谭白正蔫头耷脑地趴在院里的石桌上,面前摊着纸笔,一脸的苦大仇深,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看见他们进来,尤其是看到俞盼,谭白表情别扭了一下,下意识想把手下的纸藏起来,又觉得欲盖弥彰,动作僵在半途,最后没好气地扭过头去。
“接着说昨天的事儿?”沈砚舟接过谭明递过来的粗瓷茶杯,问道。
“哎,没错。”谭明叹了口气,在沈砚舟对面坐下,“去澜洲我肯定是想去的,但是你看我弟这德行…三天掀锅五天打架的。把他自个儿扔这儿,彻底没人管了,不得闹上天了……”
沈砚舟目光扫过旁边鼻青脸肿,趴桌上划着笔,消极怠工的谭白,心下认同。这半大不小的年纪,不好好管着,确实容易出事。
沈砚舟刚想开口,就被旁边一阵不大却刺耳的响声打断了。
只见谭白写得越来越暴躁,破罐子破摔,把笔狠狠一摔,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嘴里低声骂了句脏话。
这动静引得三人都看了过去。
谭明对他弟这狗脾气习惯了,说了句“别理他”,就扯着沈砚舟继续聊。
俞盼安静地坐在沈砚舟身边的小凳子上,视线原本只是无意间扫过石桌,却被谭白手下那纸上的字迹吸引住了。
他看得很认真,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眼神透着一丝……困扰?
俞盼就这么微微歪着头,专注地看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多直接,多明显。
谭明正因为写这破保证书憋了一肚子火,看什么都极其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