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简宁仓皇环顾四周,偌大法庭,却不见晓妆的身影,而一同消失的,还有酒鬼。
脑海里警铃大作,简宁毫不犹豫朝外跑去,门外没有,街道也没有,他凭着直觉,一路追到破旧的房屋前,终于看到人。
简宁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个愈行愈远的背影,她个头不高,很瘦,外套穿在她身上,就像套在了一根枯槁将死的藤蔓上。
“钱晓妆!”
声音近乎怒吼,可前方那道人影却丝毫未停,一直往前走,要回那个家去。黑洞洞的房门已经打开,似地狱,似深渊,正无声等待吞没向它走去的人。
“停下!别进去,别进去——不准进去!!”
简宁撕心裂肺,拼命向前跑,扑上去想要拉住那道身影。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衣角的一刹那,整个空间骤然坍塌。
坠入深渊的瞬间,简宁猛地睁开眼。
眼球还在震颤,他看清面前的景象,破旧房屋变成了无比熟悉的寝室,夜色静谧,只有加湿器细微的声音从底下传来,而自己,正被禁锢在一个炽热的怀抱里。
原来是梦。
额头传来粗粝的触感,简宁缓缓扬起下巴,和抱着自己的人对上视线。
“是不是做噩梦了?”徐淞原抹去他额角细密的冷汗,声音放得很低,“你一直在抖。”
“……”
昏暗中,简宁无声看着他,没有问徐淞原为什么在自己床上,也没有问他听到了什么。
就只是看着他。
唇将启未启,像是要在这样寂静的夜晚诉说深藏已久的故事,又似乎只是在引诱探索者主动踏入漩涡。
徐淞原同样注视简宁的眼睛。
你要说吗?
可他知道简宁是个小骗子,这双眼睛尤其擅长欺骗他,于是大手从简宁的额头,一寸寸下滑,轻轻遮住他的视线。
遮住了,就不能说慌了。
“你想要跟我说点什么,对吗?”
“……”简宁嘴唇微张,没有挣扎。
“你想说,我就听着。”徐淞原声音很沉,也很稳,带着可以承托一切的温和包容,“如果不想说,就闭上眼,安静待一会儿。”
光线被遮挡,黑暗便给予人暴露自我的安全感。
很久,简宁终于开口。
“……徐淞原。”
“我在。”
“你妈妈呢?”简宁声音轻得像雾,“我怎么没听你提过她。”
“已经过世了。”徐淞原缓声向简宁介绍自己的妈妈,“意外走的。以前是个网球运动员,周围的人都说,我和她长得很像。”
“改天我带你去见见她?”
“……好。”
像是交换秘密一般,简宁便也开口,断断续续,“……我也没有妈妈了,她……没有人认识她,我想,我想和你说说她……”
她的一生,不需要几十载光阴来叙述,短短几句话足矣。
她叫方蝶,是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