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沈清韵望向大海方向,“我想知道,这天地究竟有多大,人类可能到达的边界在哪里。也想找到……某些可能改变整个文明进程的东西。比如,能让百姓不再挨饿的作物,比如,能治疗更多疾病的新药材,比如……知识。”
她转头看向箫月,眼中闪烁着箫月从未见过的、近乎狂热的光:“殿下,您知道吗?我们现在的许多技术、学问,其实千百年来进步缓慢,甚至在某些方面还在倒退。因为知识被垄断,因为创新被斥为‘奇技淫巧’,因为探索被视作‘不安分’。但人类本应有更广阔的天地,更多的可能性。”
箫月静静听着,忽然轻声问:“那么,你自己呢?在这些宏大目标之下,云清,或者说……沈清韵,你想为自己找到什么?”
沈清韵浑身一震。
箫月看着她,目光温柔而悲悯:“你筹划这一切,推动这一切,仿佛不知疲倦。但有时候,我看着你,总觉得你在寻找一条……或许根本不存在的归路。”
海风拂过,槐叶沙沙作响。
沈清韵的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回答。有些孤独,无法言说。有些渴望,说不出口。
箫月也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无论如何,感谢你为这些孩子提供了一个看世界的可能。也感谢你……没有将她们纯粹当做棋子。”
沈清韵低头,看着自己掌心清晰的纹路——这具身体的手纹,早已不是前世那双握笔的手。
“她们是希望。”她轻声说,“是可能走出不同道路的新芽。而我……或许只能做那个翻松土壤、拔除杂草的园丁。”
海上,第一夜。
“破浪号”并未远离海岸,在青松选择的避风湾抛锚停泊。夜空如墨,繁星璀璨,海面倒映着点点星光,宛如洒满了碎钻。
林浅浅躺在甲板上铺开的草席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漫天星斗。耳边是轻柔的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鼻尖是海风特有的咸腥。一切都那么新鲜,又那么宁静。
“睡不着?”白渺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也未睡,披着外衣坐起身。
“嗯,太兴奋了。”林浅浅侧过身,眼睛在星光下亮晶晶的,“渺渺,你说我们现在离师父她们有多远了?”
“按青松道长估算,今日航行了约六十里。若是直线距离,应该差不多。”白渺渺也躺下来,与她并肩看星星,“想师父了?”
“有点。”林浅浅老实承认,随即又笑道,“但更多的是期待!渺渺,你看到今天下午那条跳出海面的银色大鱼了吗?好大!墨秀说那可能是某种海豚。还有那些跟着我们船飞的海鸟,青松道长说它们是在等着我们捕鱼时捡漏呢!”
白渺渺听着她雀跃的描述,嘴角不自觉扬起。这样的浅浅,充满活力与好奇,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对了,渺渺,”林浅浅忽然翻过身,手肘支着甲板,凑近些问道,“你在想什么?也睡不着吗?”
两人的距离很近,林浅浅能看清白渺渺在星光下纤长的睫毛,和她眼中映出的点点星光。
白渺渺的心跳快了一拍。她微微偏开视线,轻声道:“我在想云岫姑娘。”
“啊?”林浅浅一愣,“想她做什么?”
“她今日未出现。”白渺渺说,“临行前,我听书斋的人说,六皇子府上近日有些动静,云岫姑娘似乎……病了。”
林浅浅皱起眉:“病了?严重吗?”
“不清楚。”白渺渺摇头,“但我总觉得,她与六皇子之间,似乎有着很深的痛苦和秘密。那日她与我诉说时,虽隐去姓名,但那种绝望和挣扎……不像是简单的男女之情。”
林浅浅想起那个在月光下流泪的美丽女子,心里也莫名有些堵。她重新躺平,望着星空:“大人的世界好复杂。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为什么要那么痛苦呢?”
白渺渺沉默片刻,轻声问:“浅浅,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但你们之间有着无法跨越的身份鸿沟,或者对方根本不知道你的心意,你会怎么做?”
林浅浅眨眨眼,几乎不假思索:“那当然要告诉对方啊!不说出来,对方怎么知道?至于鸿沟……如果有心,一起努力填平不就好了?”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如果是师父和长公主那种情况,可能确实麻烦点……但她们不也在一起了吗?”
白渺渺失笑。是啊,在浅浅的世界里,事情总是这么简单直接。
“那如果……对方是个懵懂未开窍的人呢?”白渺渺又问,声音更轻了,几乎被海浪声盖过。
“那就慢慢让她开窍嘛!”林浅浅理所当然地说,“对她好,陪着她,让她习惯你的存在,然后……唔,我也不知道然后该怎么做,但总会有办法的吧!”
白渺渺转过头,看着林浅浅在星光下轮廓柔和的侧脸,心中一片柔软。
是啊,总会有办法的。她们有很长的时间,在广阔的天地间,一起航行,一起成长。
“你说得对。”白渺渺轻声说,“总会有办法的。”
“嗯!”林浅浅用力点头,忽然又想到什么,嘿嘿笑起来,“渺渺,你刚才的问题……该不会是你有喜欢的人了吧?”
白渺渺呼吸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