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赏月宴此事之前,长公主和太子都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而如今……
他隔着人群望向那道挺拔身影,心道当真是要同路眠共侍一主了。先前长公主百般招揽,他都不为所动,可今日见她有胆在金殿之上直视帝王,心中热血也跟着沸腾起来。
对,就是这样,将年老的雄狮从高座之上扯下来。
他爱赌,骨子里就是叛逆的,不然当初也不会不乐意读劳什子圣贤书,一心只想往边塞跑。
老太爷看出他的反骨,打过骂过,最后还是妥协,将他送去了军营历练。
而投奔长公主,如此惊险的一步棋,他竟也在剑拔弩张的朝堂之上轻轻下了决断,哪怕此时长公主正处于劣势,被帝王强逼着垂下头颅。
但他知道,总有一天,这只羽翼丰满的金凤会一飞冲天,登临高位,叫旧日换新天。
女子为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听着就让人心神振奋。
顾清蕴可不知一出闹剧竟让她一直招揽不得的人才向她倒戈,此时她全幅心神都在应付上首的帝王上。
“太子妃此前受伤,儿臣体恤她身子弱,便偏帮了些。”
“本以为是寻常家事,也便未曾告知母后。”
事实也确实如此,可帝王心难测。若是宋雪云无事,此事提起来也是一段皇室友爱的佳话,可偏生宋雪云明面上是因落水而亡,这番说辞便显得有些刻意揽功之意了。
但揽功之罪也好过被扣一个世家子弟的帽子要强上许多,她以退为进,倒是堵了皇帝原本罗织好的罪名。
“荣华既然认错,便罚俸半年,禁足一月吧。”
这惩罚单拎出来也够不痛不痒,尤其是与方才被褫夺封号的柳亭对比,更显得微不足道。
有不少人都默默地觑柳亭的神情,见对方面色如常,便在心中暗暗佩服,果然是能上战场做主帅的人物,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当真是英豪啊。
这话若是让站在柳亭身后打瞌睡的容王听见了,非得翻几个白眼而后将柳亭的小心思广而告之:什么沉稳面色,分明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都是装的!
第119章行险
朝会结束后,祁万泽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手一不小心便落在了一位俊秀的青年身上,那人丝毫不诚惶诚恐,只是冲他点点头便要抬步离开。
祁万泽连忙扯住那人后衣领,那人正要下台阶,被他一扯便身子后仰,险些从阶上滚下去,成为千百年来第一个从金阶上跌落的官员。
“不知大人有何要事?”那青年如今只有脚后跟挨着石阶,身上使不出什么力气,只靠着祁万泽一只手拎着才没倒下去。
祁万泽涨红了脸,道:“我松手了,你先站稳。”
青年看起来很是迷惑,但还是眨了眨眼:“哦。”言罢他便站直了身子,竟是稳稳当当地站了起来。
胳膊酸痛像是要被拽断的祁万泽看了看那足足有数百层的石阶,又看了看面前好整以暇站在他面前比他还高出半个头的青年,心道今日出门没看黄历,算得了柳亭那老匹夫要倒大霉,没想到他也得跟着犯太岁。
早知道今日就不该拿柳亭做挡板,真是晦气!
日常在心里咒骂柳亭无数遍后,祁万泽揉着小臂,龇牙咧嘴地招手:“好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哪家教出来的?”
“那大叔你呢?”
得,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从大人变大叔了。
祁万泽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一手揽上对方肩颈,硬生生将对方拉到和自己一个高度,在他耳边一字一顿道:“小子,在军中有没有听过疾驰军的名号?”
那敢于顶嘴的青年回想了一会儿,实诚至极地答道:“没听说过。”
被这回答一噎,祁万泽不由得偏头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年轻人,一身武官的装扮,瞧着也是个青年才俊,莫非是哪个世家里捐出来的官,不曾上过战场?
思及此,他也不卖关子了,指了指自己,道明身份:“那你总该听说过容王吧,我就是。”
容王二字一出,青年的眼神都变得奇怪起来,就在祁万泽以为对方要恭维他一番时,却听得对方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容王殿下,那个总能占据最佳看戏点的大人,就是您啊!”
虽然一向是肃然起敬,但怎么和他想象中不大一样?
“我、本王觉得你很是眼熟,好像见过几面,你是哪家的?”祁万泽一本正经地问道。
“下官林暮深,现下在路小将军手底下当值。”
这名字也听着耳熟,祁万泽盯着那张带着灿烂笑容的脸,费了好大功夫才将面前这人与当初高头大马之上风光无限的沉稳少年郎对上。
林暮深自报家门之后,方才还对他兴致勃勃的容王殿下陡然间变了一副模样,眼神冷酷无情,就连搭在他肩上的手都收了回去。
“容王殿下?”
“别和本王说话。”祁万泽后退几步,还伸出手阻拦林暮深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