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握着方向盘专心看路的同时,还时不时瞄了她好几眼,像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敢开口问道:“搞人工智能的?”
对于司机这一猜就中,堪比彩票的中奖率,黄时雨挑了挑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反而是模凌两可的追问他缘故,“为什么这么说?”
司机对她笑着解释道:“今天世博中心在举办人工智能大赛,那新闻网上铺天盖地,我看过关于你的热搜,真没想到,年轻有为啊。”
对于不认识或者不熟悉的人,黄时雨惯常喜欢装糊涂,“你可能认错了,我长得比较大众脸,经常有人说我像某某某。”
“不会吧,那这也太像了。”司机明显想不通,又瞄了她一眼,继续自说自话,“我跟你说你都可以现在开个账号直播,你俩太像了,起码相似度也有八九十,亲姐妹都没这么像,你肯定会火。”
黄时雨没有回答他,只淡淡一笑,奈何司机是一个很健谈的人,一路上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闲聊起来。
车子平稳地在道路上行驶,一路开过南京路的街道,人潮熙攘的外滩,最后,在一片黯然无光的老弄堂街边,车子剧烈晃了一下,黄时雨往外看了一眼,这里离外滩很近,只有几百米,是她从前住了好几年的地方。
黄时雨让司机停在路边,她从这下。
下车的那一瞬,看着楼宇间映入眼帘的拆迁横幅标语,这一刻,她觉得上海其实也不是全然不变的,随着城市的发展建设,可能不变的永远只是繁华的高楼大厦。
趁夜色还没完全暗下来,她按照记忆中熟悉的路线进去晃悠一圈,里面异常空荡、寂静,如若不是有看到流浪猫,她简直会怀疑这里曾经是否拥有过生活气息。
她之前住在这的几年时间是有听说过这片老弄堂政府有打算纳入开发计划范围,只是没想到拆迁的脚步这么快,原本狭窄弄堂里邻里邻间的交谈声已不复存在,只剩一片冷静,看来大部分居民都已经搬走了。
黄时雨坐在路边,手里拿着几根在附近超市买的火腿肠喂着方才看见的那只流浪猫,看着猫咪吃饱喝足后,用胖乎乎的脸蛋一个劲蹭着她的腿,撒娇似的。
黄时雨笑笑,伸手摸了摸猫咪脑袋,然后是身子,猫咪满足地叫了一声,用还未褪去的蓝瞳湿漉漉地看着她。接着,又是响亮地嗷呜一声,这一幕,令她不禁感到恍惚,仿佛又回到那个夏天,那时候小咪也总是喜欢睁着一双神似玻璃弹珠的双眸就这般望着她,手一停,不摸它了,就不停地朝她嘤嘤,简直毫无间隙。
那时候她没养过猫不知道小咪这是要做些什么,是饿了还是哪里难受,最后还是李行舟跟她说,她才知道小咪这是把她当成妈妈了,想让她在身边多陪陪它。
只可惜,物是人非事事休,不止是猫还有人也是。
黄时雨望着脚下的猫看,有些失神,就连撸猫的动作也逐渐慢了下来。而猫咪仿佛没感受到她的心不在焉,继续在她脚边扑腾,翻滚,玩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只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方才还在围着她转的小猫一个箭步咻地一下就蹿了出去。
黄时雨扭头,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巷子里只有几盏破败的路灯在照明,但也不妨碍她能一眼看见巷子口蹲着两只猫,毕竟有一只还是刚才她喂过的,此刻正恋恋不舍地看着她。
怪不得胖乎乎的,原来不是流浪猫,是有妈妈的。
没等她再多看一会,那两只猫唰一下,一溜烟不知道又蹿到哪个角落里,黄时雨朝巷尾瞧了瞧没看见这两只猫的踪影,只有无边夜色潇潇落下,看不到前路的尽头,黄时雨自嘲地笑了一下,跟她现状何尝不是一样呢?
不过能怎么办,还不是得自己走下去,没灯,她就不走了吗?
反正这么多年她不也是这么单枪匹马的走过来了吗?
管他什么宋朝野还是李行舟,她依然还是那个不管怎么样都能全身而退,再次东山再起的黄时雨。
突然间,她感觉到有人在往这靠近,不过她没动,只以为是还没搬走的居民,直到那人的脚步停在她旁边,跟她挨着站到一块。
“小姑娘还真是你啊,我刚刚在窗户边看你背影就感觉很熟悉,但又不确定所以不敢贸然喊你,刚好又看你一直蹲着没动,还以为你怎么了就出来看看,没想到我老人家还真没老眼昏花。”
黄时雨微偏过头。
距离上次去那家棋牌室吃馄炖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老板娘突然晃到她眼前,她差点没记起来,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明明不管对谁都是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偏偏在此时却打不开话匣子,仿佛语言系统已经散失了,或许,也许,是在跟李行舟对峙的那时候吧。
她扯了扯嘴角,笑了笑,不咸不淡应了一声。
这副模样落在老板娘眼里黄时雨是笑了,但那仅限于嘴巴,眼睛始终波澜不惊,老板娘也看出了黄时雨情绪不佳,虽然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热情邀请她来家里吃刚煮好的馄炖。
黄时雨本能反应脱口而出是要拒绝的话,可话到嘴边,看着一脸慈眉善目的老板娘,又给咽了回去,她总是没法拒绝跟她奶奶年纪相仿的老人,“会不会太麻烦了。”
老板娘一把拉住她的手:“不会,不就多添一双筷子的事,再说了,我就一个人住,刚好有你来陪陪我这个老人家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黄时雨掺着老板娘的胳膊,半开玩笑道。
其实她并不饿,毕竟心里憋着口气,一直悬在嗓子眼,闷在心里头,表面看起来一副正常人的模样,其实内里此刻正脆弱的要命。
她很难去形容这是何种情绪,与其说是痛苦,更不如说是源于最信任人的背叛一直在蚕食着她。
上一次在宋朝野身上她也感受过这种重击,那时候的她都没有现在这么难受,就好像所有感官,灵魂与身体被活生生剥开,将她堵塞在五脏六腑里的所有爱恨情仇徒手撕裂。
有一刻她在想,这种痛唯有粉身碎骨才能比拟吧。
她缓缓低下头,胳膊肘支撑在桌上,双手捂住脸,把头狠狠埋进手里。
“呼——”
她长长呼了口气,没敢大声叫出来,毕竟这间屋子不止她一个人,她也不想让人看到她这副不知道是失落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鬼样子,会让她觉得羞耻和难堪。
就在这时,老板娘笑着把刚出锅的馄炖端到她面前。
“还是老样子没放香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