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恩羡补充道:“连带着被泡的粮食一起卖给我。”
陈贺之险些呛着。
冯恩羡未在意陈贺之的动作,继续道:“扬州的傅家就更直接了,不卖。”
陈贺之与沈濯对视一眼,沈濯开口问为何。
“待价而沽。”冯恩羡食指轻叩桌面,结束了铺垫,一双历经风浪的眼睛看向陈贺之。
陈贺之陡然怔住,想不通沈濯如何能在这位观察使大人面前泰然处之的!
他心知自己城府远不如对方,沈濯拉自己前来便等于上了这位大人的船。当即站起,躬身行礼:“陈家有些存粮,都好好放在粮仓中,但凭冯大人吩咐。”
冯恩羡捋着胡须,看向陈贺之的目光有欣赏——也不知道是欣赏对方心术正,还是欣赏对方识时务。
冯恩羡态度和蔼,先问陈贺之江南道的粮食够百姓吃多久。
陈贺之已提前被沈濯透过题,干脆回答:“若只算粮商手中的粮,大体在一月有余,两月不到。若算上朝廷的囤粮,便是另一回事了。”
冯恩羡与沈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嘲讽之色。
朝廷是不必指望了,江南粮商中,除了陈贺之,余下的难保谁背后就站着后党,此时正谋划着借机发财呢。
冯恩羡沉吟片刻,提出:“我希望一月之内,陈家米铺只做一个动作——收粮。”
陈贺之疑惑,看向沈濯,见沈濯笑得高深莫测地回望自己。
他恍然到道:“大人的意思是,引得其他几家争相收粮?”
“陈老板如此聪慧,陈记米铺何愁做不到江南道第一!”
冯恩羡朗声大小,陈贺之从这样的赞许中听出一些承诺的意味。
他仍有疑问,沈濯代他问出口:“贺之是想问,哪里来的多余粮食?”
冯恩羡一扬手,示意沈濯不必藏着掖着。
于是沈濯自问自答:“你我有多少粮食,便可收多少粮食。至于他们,梁州有天府之国,正愁粮食卖不出好价钱。”
陈贺之正要夸赞好计谋之时,突然见沈濯福至心灵状:“冯大人,我岳丈也有些钱庄生意,不妨……”
冯恩羡“啧”了一声,“年轻人不要急功近利。借的钱可以不还嘛;再者说,你给他们借了钱,人家藏在兜里的银子还怎么掏得出来?”
沈濯心悦诚服,赞了句“大人高明”,事情就这么敲定。
天色渐暗,秋实将灯笼挂上房檐,沈濯缓步走入澄心堂。
“姑爷。”
“嗯。小姐呢?”
听秋实说楚葳蕤在屋里,沈濯扬起笑容走进房间。
楚葳蕤在书桌前拨弄算盘,不知道哪里来的习惯,毛笔的顶端杵在嘴和下巴之间。
沈濯张开手臂任由秋实给自己换衣服,一面柔声问楚葳蕤:“累不累?”
楚葳蕤闻声抬头,眼神还有些懵,一会儿才聚焦,笑道:“不累。”
“楚家所有店铺的掌柜伙计、连带着相熟的商贩,你都算好了需要的粮食数量,今日也发下去了。怎么还在算东西?”
秋实给沈濯换好衣服出去了,沈濯走到书桌旁,见楚葳蕤记录的数字都很大。
楚葳蕤抬头笑盈盈地看他,笑得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