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不是水,是救命的琼浆!
有人跪倒在地,以头抢地,有人相拥而泣,有人甚至张开嘴,不顾雨水中的尘埃。
雨越下越大,转瞬间便成滂沱之势。天河倾泻,干裂的砖石被浸润成深色。
暴雨打湿了纪明霞的鬓发,深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矫健的身形。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她望着台下欢腾如沸的景象,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
一场雨远远不够。
很多庄稼已经旱死了,很多井已经枯了,许多人家到秋收的时候可能就要断粮。这场雨来得太迟了。
陆逍依旧站在那里,冕服湿透,衣料沉沉地垂着。他没有像旁人那样激动失态,只是静静地看着纪明霞,目光深邃。
忽然,她像是感应到他的注视,微微偏过头。
隔着重重雨幕,两人的视线终于对上。
雨声哗哗,人声鼎沸,但他们之间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声的屏障。
纪明霞率先开口:“你觉得,你我之间,谁承了谁的吉利?”
陆逍沉默片刻,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
“自然是我托公主的福气。”
纪明霞轻轻笑了:“那这样的话,我应该天天祈雨。”
陆逍没有接话,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
谁是福星的事尚无定论,但陆朝仪是灾星的事在纪明霞可以引导下却已传遍京城。
“自此陆相主持上祭坛,天就没下过雨!”
“晦气!真是晦气!若不是这次公主和摄政王,老天爷得生气到什么时候。”
“都已经退位让贤了就别出来祸害人了。”
民间议论纷纷,不过两三日,竟有百姓围堵相府,高举喊“不祥之人,远离农耕”,跪求陆朝仪不再插手农事。
相府大门紧闭。
翌日清晨,陆朝仪一身素衣,独自走出府门。
他跪在百姓面前,额头触地。
“天命难测,我陆朝仪不知祥与不祥,只知顺应民心,从今往后,我府门不出,绝不沾手农耕之事。”他的声音颤抖,面露疲色。
百姓面面相觑,他们对这位丞相印象极好。
有人上前宽慰:“相爷,我们不是针对您,我们只是求您给条活路,祥与不详,都是天命。”
“是啊,陆相,我们知道您是好人。”
大家你一言你我一语,言语里记的是陆朝仪的好,可没有人站出来说他不是灾星。
陆朝仪退回府,大门紧闭,百姓这才渐渐散去。
这场雨没有维持多久,后面几天也稀稀拉拉落了一点。
天气又恢复燥热,八百里加急从长河一带传来噩耗,陆逍新修的河堤,被两个时辰的大雨冲垮了三十余丈。洪水淹了两户民宅,伤了七人。
朝堂哗然。
孟昭当廷弹劾魏通:“这是贪了多少民脂民膏,才能让新筑的河堤一场大雨就垮?若真逢大汛,岂不是生灵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