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挂断了。
浮尾懒洋洋地靠回座椅上:“说是让我们继续盯梢欸,根本没有必要的吧,反正住址都找到了,什么时候来找都是可以找到的吧?你说是吧水骨?”
浮尾还是那个浮尾,车还是这辆车,雁齿的指示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水骨却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出去透透气。”
朱离公寓楼下的路是用透水砖铺成的,铺得整整齐齐,四周是修剪得恰到好处的植物,现在是秋季,地面上理应有许多落叶,但水骨没看到多少,大概是被人清理过了。
这些景观经过人类的精心设计,执意要在混凝土中创造出居住在自然中的假象,它们带着人为的秩序,做着拙劣的伪装。
但它们不会自我审视,它们坦然接受自己混乱的本质,也坦然接受所有秩序的外壳,它们从未试图去掩盖些什么。
“喂,水骨,你还没说呢,”浮尾的手从车窗中伸了出来,抓住了水骨的衣服,“大明星认识你欸,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
这个问题给了水骨当头一棒,她根本没见过朱离,朱离又是怎么知道她以前的名字的?
朱离的个人信息几乎算得上是满天飞,人人都知道她出生在昶安区,在昶安区念书,成名后又在昶安区工作,而水骨在遇到雁齿之前都没出过花林区,即使遇到过一些来花林区的外人,也不可能有人知道擦肩而过的路人的名字。
于是水骨战战兢兢地问浮尾:“浮尾,你能看到鬼魂对吧?”
浮尾点点头:“恩。”
水骨的声音抖了起来:“那你看我,有没有什么鬼魂跟着我啊?可能是女的也可能是男的,可能是个小孩也可能是个大人……”
“哪有鬼魂跟着你啦,要是有那种东西跟着你,你根本活不到现在啦!”
“会不会有那种虽然你看不见但是别人能看见的鬼魂,那个鬼魂还可以和别人说话……”
“你电影看多了啦。”
“可是……”
可是那个大明星知道我的名字。
但水骨没法把这句话说出来,她既不希望有人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想解释为什么朱离不可能知道她的名字,这些都绕不开那些无法言说的过去。
最终水骨坐回了车里,没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浮尾也对大明星和水骨相识一事失去了兴趣,下车买晚饭去了。
枯燥的盯梢工作通常该被手机游戏打发,但心神不宁的水骨难以集中注意力,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扮演水骨这个角色了。
水骨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浮尾的搭档,是偶尔跟着浮尾一起偷懒的人,是会时不时提醒浮尾要认真工作的人。
如果没有浮尾呢?
现在浮尾不在,车里安静得可怕,时三月的亡魂就一点点渗透到了这个空间里,她审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坐着的姿势,抬手的动作,甚至是此时的想法,这些都像极了时三月。
水骨不该和时三月一样。
但水骨该是什么样的?
她不知道。
水骨就是在这个时候想起来那个女人的,她掏了掏口袋,摸到了那张名片,女人当时说的是“如果你需要帮助”,而现在的水骨似乎正需要一些帮助,即使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需要些什么。
名片上的名字是陶清辉,名字上面有四个字:新月派祭司,名片背后印着一个通体雪白的人像,旁边写着它的名字:月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