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朝堂上那些政见、立场不同的殊途之人,孙氏在牧晓眼中的形象,反倒扑朔迷离起来。
姚千宁还是苏府当家人时,她只是知道孙氏的存在,但从未见过。
第一次和孙氏见面时,牧晓已在宫外独自开府快两年。
当时苏氏父子刚从西南得胜归京,在凯旋宴上,有人提起她和苏小将军儿时定下的亲事。她这才想起,自己可能还得出嫁,要嫁的还是昔日同窗兼好友。
从小就有人不断在她耳边提这件事,两人一直心知肚明,相处起来也没什么不愉快的地方。
牧晓当时想,嫁就嫁吧,嫁不嫁人能有什么不同。两人虽然有两三年没见了,但同窗时的情谊又不是假的,这几年还有书信往来,她对这门婚事没什么意见。
但没想到的是,反倒是苏家这边吞吞吐吐,显得不太情愿。苏老将军顾左右而言他,苏墨清自己一言不发。
这放京中哪家女子身上,都得火冒三丈,更别说当年从来都不知道“委屈”二字怎么写的昭灵公主。
没等她父皇母后和苏家的那几句敷衍的“再议”真正进行,她自己就准备先上延国公府问个明白——这婚成就成,不成就不成,哪有这样模棱两可的道理?
母后在宴会后留下她,让她不要和延国公府单独正式商议这件事。若是想问对方的态度也可以,但不能随便答应对方提出的任何东西。
苏家这个态度,她上门质问还要偷偷摸摸。
进延国公府时,牧晓本就压着心里的火,盘算着该问对方点什么。
还没等她盘算出来,孙氏作为延国公府的当家夫人出面迎接,先是和她没头没脑地说了几句意味不明的东西,讲着讲着就开始扯什么女诫女训、为妇之道,还举例细数她这些年哪些地方做得有违礼教,上手想拽她去祠堂,在列祖列宗、满天神佛面前好好祷告、忏悔一番,行善积德。
胡言乱语牧晓都直接当耳旁风,但她一向相当厌恶陌生者的牵拽和触碰。
延国公府这是什么意思?我要见的人不出来,能主事的苏老将军也不出来,让现在的延国公夫人和自己说这些,还想让我去跪你家的列祖列宗?这又是什么道理。她烦躁之余,直接甩开孙氏的手。
这几年苏老将军不在家,府内孙氏自然说一不二,府外众人都敬她一声国公夫人。孙氏觉得自己好心好意被这样对待,心中亦是气不过。且满院都是她的人,都看着,被一个小辈甩开,让她的脸面往哪里放?
两方都起了火气,几下后直接动起手。
不过让孙氏没想到的是,昭灵公主竟然身手那么好,随便抓个东西做武器,谁都近不了身。
等孙氏后悔时,局面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怎么突然想起来搭这个?”苏墨清低头端详着牧晓随手搭的延国公府框架,抬手试了下她额上的温度。
“想起自己当年真是年轻气盛,一言不合在孙氏院里打打砸砸。”事情过去多年,牧晓现在想起,和当年的感觉完全不同。她看着那初具雏形的庭院,失笑道:“那么多解决方式,偏偏选了闹得最大的那种。”
“怎么想起她来了?因为平良县令么?”试出她没再发热,苏墨清放下手,在她桌子的对面坐下。
“你知道这件事?”牧晓歪头看向他。
“孙氏的事,在当年的延国公府算不上秘密。平良县令是她父亲这件事,是最近才知道的。”苏墨清解释道,“前段时间想,为什么刘尚书会信任平良县令?他在用人上偏好任人唯亲,更容易信任和他有特殊联系的人。”
“私自开矿这样的事,能在平良县令手里放这么多年,大概有更深层次的牵扯。”
“想来,这也是刘尚书手里集的我父亲的把柄之一。只是没用上罢了。”
“能查到,主要是因平良县令不久前往京内寄了封信,刚好是寄给延国公府的。”
牧晓想,这倒是和闻絮讲述的街上事对应起来。
这条攒了多年却在三年前失去效用的线,对刘尚书来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平良县令那边却已有他许多秘密。
牧晓又想起她去平良县的第一个晚上,抓到的去灭口平良县令之人,问道:“送进京的那个去杀平良县令之人,确认和刘尚书有牵扯?”
“对。”苏墨清点点头,“那个杀手和你在县衙门内挡下的那个人,都算死士。不同点在于,刘尚书显然是在得知你要前往平良县,才快马加鞭派人去灭口。事做得太急,处理得不算干净。”
“你的人看管死士的经验实在丰富。他们不知道和那人说了什么,那杀手没了寻死之心,在刑部那边没过几轮就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