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野,有些事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但你我的身份都太特殊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敢贸然说出真相。”
就像现在,他已经得知了真相,有多痛苦,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燕西野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我理解,我本以为进入炼狱游戏已经很荒唐了,谁知我的前半生根本也都是个笑话。”
“我知道,要你完全接受需要时间。”伊湄柔声劝慰,“可眼看着情势越来越危急,你一味地沉浸在个人情绪里,对大家都没好处,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谁是我的亲人,谁又是我的仇家?”他沉声反问,“伊湄你告诉我,我活了三十二年,现在得知母亲不是母亲,父亲不是父亲,弟弟不是弟弟,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你要做的不是让谁满意,而是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伊湄一字一句坚定重复着,“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你明知道会长没有骗你,也知道这场阴谋是燕远主导的,他想要通过炼狱系统掌控现实世界,而你是他获取力量的媒介。”
“等到系统与现实彻底融合,生死契就会发挥效力,到时候燕钦会被献祭,你也会成为失去自主意识的傀儡,那是你想要的结局吗?以前在最危险的时候,你说过自己很爱弟弟,难道爱是虚假的吗?你是真的在乎他吗?”
燕西野垂眸不语,他的双手放在膝前,抑制不住地轻微颤抖。
不,爱当然不是虚假的。
早年间燕远很少回家,通常都是雇人照顾兄弟俩的饮食起居;等燕西野成年可以独当一面之后,他更是以身体不好出国疗养为名,直接把公司交由燕西野打理,父子之间一年也见不到一面。
无论是年少时光,还是成年后的岁月,兄弟俩都是相互陪伴着度过的,在燕西野心里,弟弟的份量甚至早就超越了父亲。
又或者说,长兄如父,他有时几乎是在代为履行父亲的责任。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弟弟在自己五岁时才被接回燕家,明明在燕远的说辞里,母亲早就难产去世了。
但那时他只以为这是燕远的一桩风流韵事,年复一年也就淡忘了,毕竟他和燕钦感情太好,好到可以不在乎任何细节。
明明前段时间他在百忙之中,还计划着要给燕钦过二十八岁生日,结果生日没过成,却等来了噩耗。
弟弟是抱养的,燕远养着燕钦,只是为了等到合适的时机,送他去死。
不仅如此,即使是身为亲生儿子的他,在燕远的安排里,也不过是勉强苟活而已。
母亲没有死,而是站在父亲的对立面,逼他做出个选择。
他该怎么选择?
“小钦,他还好吗?”
这是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
“燕钦还好,比你接受度高一点,我朋友正在陪着他。”
燕西野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你朋友,也是影门派去保护他的成员吗?”
“是,可以这么说。”
“是名字里带‘青’字的女孩子?”
伊湄顿时惊讶:“你怎么知道,是会长提的?”
“不是,是我无意中看过小钦的社交软件,被置顶的好友除了我,还有一个叫青青的女孩子。”
“……”
“小钦有了喜欢的人,我早就感觉到了,但没想到对方也是影门成员。”
多讽刺,他和他的弟弟,都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伊湄将他的落寞和哀伤尽收眼底,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给他一个安慰的拥抱,但又觉得自己没有合适的身份和立场。
她迟疑着收回了手,谁知下一秒,手腕忽然被燕西野紧紧攥住,想挣也挣脱不开。
燕西野注视着她的手腕,纤细的红宝石手链藏在衣袖底下,是他送给她的那一条。
温暖的体温渗进指尖,就像每一次在游戏局内与死神赛跑那样,让他冷到透骨的灵魂,也回升了一点点暖意。
“其实你对我是有感情的,否则也不会戴着这条手链。”他轻声向她确认,“所以那晚你拒绝我,是出于影门的立场,不是出于自己的心意,对吗?”
伊湄沉默不语。
“伊湄,我只是要一个答案,你一直回避,对我会不会太残忍了?”
只有在她面前,他甘愿放下矜贵高傲的伪装,交付全部脆弱,祈求她的偏爱和垂怜。
他清楚两人绝无可能,却还是想要个答案,就像在绝望中浮沉的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