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周经安这次莫名其妙打了自己,周怜月恼火地很,本想踹阿季一脚撒撒气,眼珠子看到桌子上的米面蔬果的时候,气顿时消了。
“他还算是个人。”
哥哥们已经死了,阿季一个人面对周怜月的时候有些畏惧。他倒是更喜欢绑在床上的娘亲。
屋门被锁了起来。此时锁扣传出清脆的响动,周经安回来了。
他第一眼看到周怜月,便知道她已经恢复了正常,心里松了一口气。
“阿季,走吧。”
周经安唤他,又要带他走了。
周怜月醒了,说明他的方法倒是管用,阿季也算是有了点用处,暂时还不能扔掉。
阿季牵上舅舅的手,在雪天里一踩一个脚印,一路上,外面的大人见了他个个亲切。
周经安与他们攀谈,万分伤心地说自己三个外甥今年都被冻死了,他到的时候只剩下这一个了。
乡人听到这个消息,聚在一起,大吃一惊。
“哎呀,竟有这种事情。”
“可怜的娃娃……”
“怜月也太不注意了。”
没人能去指责周经安。
这样的日子,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直到这个世道彻底乱了套。
……
彼时阿季已经十四岁,母亲周怜月的癫病减轻,却已年迈绝了经,再也不能给周经安赚钱。
阿季便带着她搬到了县南,和周家断绝了关系往来,由他靠着砍柴、编草鞋草帽支撑着这个家。
周怜月越老越糊涂,有时候会将阿季认作她过去的几任丈夫,有时候也会认成周经安,经常无缘无故地对着他动辄打骂,污言秽语。
传出去的动静让四周街坊邻居都听了个门清,还以为母子俩有什么血海深仇一样。
在这一年,很快没多久,南边造反的起义军打到了鶖河县附近。
县里的青年男子见到形势不妙,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群雄逐鹿,便也投入了这当中,自发招兵买马,与南军陈王的麾下打了第一仗。
因兵弱将懦,空有一番热血而无经验,最终惨败南军之下,反而惹祸上身,鶖河县的多数村子被南军血洗。
那时周怜月尚在人世,阿季便没有参与鶖河县的第一次起义。经此一役,县里的年轻人大多被屠杀一空,而他幸免于难。
后来南边战争越来越多,村子也被越屠越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已经十六岁,实在找不到任何生计,母亲因此也已经去世。
阿季踏出了小木屋,按着当初救自己的那人,为自己拟起了一个名字,赵季。
为今之时,不起义没有活路。他便同邻村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共约盟誓,立志要打出一番天下太平。
在组建出一伙人,打出鶖河县的包围圈之前,赵季去了周家一趟。
周家的老太太十分能活,周围她的同龄人都死光了,而她过了今年便要百岁。现在的她已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全倚仗着儿子和媳妇照顾。
赵季去的时候,媳妇许氏正在给她的婆婆擦洗身上起的褥疮。
“舅妈,舅舅呢?”赵季问许氏。
自从断绝关系,这还是赵季第一次来周家。
许氏看到赵季已经长这么大,心头不觉恐慌,但到底压了下来,和善地对着赵季道:“经安上山砍柴去了。”
此时在床榻上耳背眼花的周家老太太竟然开始说起了话,问许氏是谁来了。
许氏如实作答,老太太以为赵季是来看望她的便道了一声:“哦,是阿季来了啊。”
“你先出去,我跟阿季有话要说。”老人慢腾腾地对她道。
许氏虽面上不情愿,但还是出去了,选择趴在墙边偷听着。
周家老太太先是问赵季他娘怎么样,得知周怜月已经死了之后,长久地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说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