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你咳什么……”
酒馆里霎时一静。
方才说得最起劲的绸缎商还保持着挤眉弄眼的表情,嘴角却僵住了。
几双眼睛齐刷刷转向门口——侯越白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一张脸沉得像能拧出水来,眼神刮过众人时,带着初冬薄冰似的寒意。
那几个嚼舌根的脖颈一缩,慌忙垂下头,假装专注研究桌上木纹。
侯越白也没言语,只冷冷哼了一声,拂袖转身。对街朱漆大门敞开半扇,他迈过门槛时,袍角在风里划出个利落的弧度。
他身后跟着个女子。
脸确是平平,可那身段——青布衣裙裹着,行走间却自有股说不出的韵致,像三月柳枝蘸了湖水,柔软里藏着韧劲儿。
她经过门槛时略顿了顿,侧脸朝酒馆方向微微一偏。
就那么一睨。
明明没什么表情,但就这么一瞧,却有一种媚意韵在其中,仿佛在对你笑似得,让里头偷看的几人同时身体一松,仿佛被什么勾了一下。
“砰。”
侯府大门合拢,将那抹青影与所有窥探的视线彻底隔绝。
酒馆里静了好一会儿。
“脸是寻常……”绸缎商终于找回声音,干巴巴地开口,“可那身段,那眼神……在床上怕是能把人魂儿都勾走”他吞了口唾沫,“难怪侯公子要赎她回来。我要是侯公子,死在她肚皮上也乐意!”
“你能舔她脚都已经是烧高香了,妙玉坊哎,知道得多少钱吗”
旁边几人木然点头,却没人再接话。
……
“让你舔我的脚,都算你烧高香了。”
自三日前被迫“买”回秦仙儿,侯越白便活在这冰火两重天里。
明面上他是主子,暗地里只要她一个眼神,他便得屈膝俯首,跪在她脚边。
今日是赵康宁约定的日子,门前却只有几个探头探脑的闲汉,扰得他心神不宁。
更让他不解的是秦仙儿这张脸——平庸得近乎刻板,与原本艳光四射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正跪在她脚边暗自腹诽,头顶便传来她慵懒的声音:“赵康宁见过我真容。”她脚尖轻轻点了点他肩头,“所以,得换张脸。”
“笃、笃、笃。”
敲门声不紧不慢,恰好三响。
秦仙儿眼中掠过一丝锐光,像暗夜里突然出鞘的刃。
两人迅速起身,衣袂窸窣间,她倏然逼近,压低嗓音:“待会我就是你的侍女,记清了。”她指尖若有若无划过他喉结,“办砸了,我自有脱身之法。至于你——赵康宁会不会留你全尸,我可不敢保证,不过我肯定不会手下留情。”声音轻柔,却字字淬冰,“但若办成了,或许还能捡回条命。”
侯越白喉头发紧,闷声道:“……知道。”
门轴转动声碾过寂静的庭院。
门外站着两人。为首的男子青衫玉冠,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正是赵康宁。他身侧立着个垂首的侍从,身形瘦削,帷帽遮面。
“哈哈哈,悦白兄!”赵康宁拱手,目光却如探针般扫过侯越白身后垂手侍立的秦仙儿,“听说近日,兄台颇有一番际遇啊。”
他的笑声在庭院里荡开,惊起了檐角一只灰鸽。秦仙儿微微抬了下眼,虽然与印象中略有偏差,但仔细辨认一番正是赵康宁无疑!
……
茶烟袅袅,却驱不散屋内凝滞的空气。
赵康宁拂去眼前茶水的浮沫,扫了一眼秦仙儿,便闭上眼睛不说话了,指尖在紫砂杯沿轻轻一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