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太后一掌拍在案几上,奏折与茶盏被震得乱作响。
“大婚至今,你连皇后的寝宫都未曾踏入一步!”潘太后盯着李焱,目光愤怒又无奈:“别说宫中流言四起,就连民间都传开了,人们都说帝后不和,你让颖儿的脸往哪里放?潘家的脸往哪儿放?!”
“母后只顾着潘家。”李焱深深叹了一口气,神色冷淡,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可母后想过没有?不能与所爱之人在一起,朕的一颗心就像硬生生被挖空了一块,母后可否也为朕想一想?不要在朕痛苦时,一再逼朕做不愿为之之事!”
“你——!”太后气得指尖发抖,强压怒意,耐着性子苦口婆心道:“焱儿,宋曦遇害一事当真不是哀家所为,你身为皇帝,每日张口闭口都是那个罪臣之女成何体统?你就当看在哀家的面子上,与皇后——”
“母后不必再说。”李焱霍然起身,冷声打断,“既然母后的回答始终如一,那么朕也不会改变决定。”
潘太后终于把持不住心中怒气:“皇帝!醒醒吧!宋曦的尸体早就被发现了,你难道要为一个死人,连江山社稷都不顾了吗?如今哀家倒真希望那个妖女落在哀家手中——”
“若她真在母后手里,母后就能拿她的命来威胁朕了,对不对?”李焱眸色骤冷,唇边勾勒出一抹浅而森冷的笑意,忽然猛地一拂袖,宽袍大袖带起一阵凌厉的寒风。
“母后是惯会用此伎俩的,当初便是用宋家谋逆案的真相要挟朕立潘颖为后!朕真的很后悔……”
李焱微哑的嗓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意,紧紧盯着潘太后浑浊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果再给朕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朕决计不会再向母后妥协!阿曦恨我也好、与我为敌也好,都好过如今下落不明生气不知!”
太后脸色越发阴沉,还未开口,李焱已转身大步朝御书房大门走去。
“母后,天色已晚,朕安置了,您请自便吧。”
“皇帝!”
殿门被猛地推开,门外,潘颖正站在那里,骨节泛白,唇瓣轻朝,脸色苍白如纸。
“陛……陛下……”
李焱看也未看她一眼,袖袍当风,快步径直离开。
*
无极宫外,潘颖死死攥着帕子,指节泛白,双颊失色。
太后怒气冲冲地走出来,见她站在门外,稍稍一收脸上戾色,叹道:“颖儿,你别往心里去,皇帝只是一时没想明白,总有一天他会明白你的好。”
“儿臣明白。”潘颖轻轻一点头,继而又抬起眼来望着潘太后,问:“母后,那宋氏罪女当真还活着吗?”
“哀家如何知道?”潘太后没好气道:“哀家根本不知道焱儿会在大婚之日悄悄送那女子出宫,待消息传来时,宋曦已经出了城,哀家再想布置筹谋已经来不及了,至于她出城遇害一事,哀家也是懵然不知。说实话,哀家宁愿她活着落在哀家手中,否则如何拿捏皇帝?”
“原来如此。”潘颖垂眸,掩去眼底的狠色。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如此行事作风,确实不像她们潘家人的做法。
不过没有关系。潘颖想。
宋曦若是死了最好,若是没事,她也不会让她有机会进宫。
*
三步并作两步快步回到寝宫,李焱挥手屏退所有宫人,颓然坐在案前,以手支颐,胸口剧烈起伏——
潘太后说话时,他仔细观察她脸上神情,将她面上变化尽收眼底——
在他提及宋曦时,对方脸上只有的厌道和不耐,没有半分不安和心虚。
难道阿曦真的不是潘太后所掠?
百思不解,转眼间天色已暗,无极宫里殿内烛火摇曳,映着李焱冷峻流畅、线条分明的的侧脸。他缓缓在袖中攥紧银钗——乃是当年在鲤城时,他亲自挑选送给宋曦之物。
指尖轻轻抚过簪身,仿佛还能感受到她发间的温度。
“阿曦……”李焱原地一驻步,深深一闭眼,忽然扬声道:“来人,备酒。”
“陛下……”御前太监秦福广垂首站在门边,小心翼翼道:“饮酒伤身,您已有大半天不曾进食,奴才吩咐御膳房准备了其他吃食,不如——”
李焱声音冷冽,紧绷着脸重复:“备酒!”
“是。”秦福广硬着头上应下,恭身退出房门,不一会儿便有宫人捧着酒具美酒鱼贯而入,在李焱面前的桌案上依次排开。
李焱倚着榻上,玄色常服一片褶皱,前襟微微敞开,露出一截苍劲修长的脖颈。透亮的德化白瓷酒盏捻在指间,琥珀色的琼浆玉液微微晃动,映照着着殿外的冷星残月。
他举起酒盏一饮而尽,烈酒划过喉管,火辣辣的直烧喉咙,带起一阵混杂着痛苦的长裤次?
“斟酒。”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朕没让你们停,谁都不许停下!”
“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