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颖,这些年你的种种行为,早就不为朕所容,看在母后的面子上,朕非但没有追究,甚至让你安然坐在凤位之上。”李焱的声音很轻,却夹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刻骨寒意:“朕虽不喜欢你,却自问不曾在衣食待遇上亏待过你,给足了你中宫的体面,不曾想竟助长了你的暴戾性情,如今是越发能干了,竟带私兵逼宫造反,你——”他猛地扔掉手中长刀,缓缓坐直身体,虽然虚弱,但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砸地有声:“潘颖,你罪该万死。”
“不……不可能!”潘颖一脸震惊,踉跄后退,撞翻榻前灯架,龙眼大的夜明珠滚落在地,她血痕交错的扭曲面容半隐入阴影之中。
她对李焱的质问听而不闻,却望着他苍白的面容如见恶鬼,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你是怎么醒过来的?‘轮回’根本无药可解……不、不对……”
“潘维!”她像是倏然意识到什么,面色大变,既惊又怒,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轮回’分明无解!是你……你根本没有对他用致命之毒!你这个叛徒,枉我唤你一声兄长——”
潘维无奈闭眼,叹息道:“妹妹,到此为止吧。”
“事已至此,如何到此为止!”潘颖眼眶泛红,目眦欲裂,如癫似狂,回头怒视潘家私兵,厉声叱道:“尔等都死了不成,滚过来助本宫送昏君归西!”
在场潘家军虽俱是潘家死士,却是听闻皇帝重病昏迷、被潘颖以防宵小之徒趁机作乱,暂掌宫禁为由调入宫中,本无弑君之意,此刻见大越皇帝已醒,金武卫逼杀在即,潘家公子倒戈,皇后又状若癫狂,怎愿继续服其指令,只将手中兵戈一丢,不约而同伏首请罪。
与此同时宫殿外兵戈声越来越近,金武卫终于突破潘家军脆弱的防线,铁甲碰撞声如雷霆般逼近,火把的光亮透过门窗,在寝宫地面上投下斑驳的血色光影。
“你们!你们这些废物!”潘颖踉跄后退一步,伸腿狠狠一踢脚边的潘家军,刺金绣凤的华丽凤袍下摆扫过一地尘埃,瘢痕交错的扭曲面容丑恶如鬼。
“砰——”
殿门被撞开,金武卫涌入殿中,持刀控制住一地丢盔弃甲的潘家军。
“陛下!”
“臣等护驾来迟,陛下恕罪!”
“……”刀光剑影中,潘颖死死盯着李焱,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
“李焱!”她毫无顾忌直呼帝王名讳,染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这些年,你我虽有夫妻之名,但你可曾正眼看过我一次?你!是你先对我不起!”
“当初,朕早与你说过,朕心有所属,是你一意孤行,非坐上这皇后之位不可,又怪得了谁?”李焱勉强支撑着身体,他体内残毒未清,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黑色的毒血。
他一抬手制止了要上前拿人的金武卫,眼底如布霜雪。
“潘颖,朕给过你无数次机会。”他的声音虚弱却清晰,每个字都像冰锥入骨,“可你数次设计陷害无辜,手段凶暴阴狠,罪行罄竹难书,朕绝不能姑息!”
“那又怎样?”潘颖慢条斯理拔下发间凤簪,痴痴笑着,“也不看看,是谁令我便成如今这副模样。”
她说这番话时,发髻散乱,形容癫狂,仿佛疯魔一般,李焱不由得紧紧蹙眉。
“金武卫又如何?”潘颖高高扬起血痕斑驳的脸,放声大笑:“我倒要看看,皇帝一死,这些狗奴才听还谁号令!”
电光火石间,不好的预感倏然袭上心来,宋曦瞳孔紧缩,隐隐觉得不对劲。
察觉不对的不仅她一人,金武卫统领亦陡然色变,当机立断高喊“护驾”。一时之间,数十把长刀同时出鞘对准潘颖。
但见潘颖不疾不徐把玩着手中凤簪,甚至悠悠一笑,下一刻,手腕迅速一转,指腹在簪尾重重一按!
“噌——”
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猝不及防从簪尖射出,直刺李焱咽喉!
那暗器疾如闪电,众人皆始料未及,金武卫所站之处距龙塌甚远,一时竟束手无策阻拦无门!
而就在这时——
“煜昭小心!”
电光火石间,宋曦想都没想就扑向李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潘颖狰狞的面容在眼前放大,泛着幽幽蓝光的尖针刺破空气逼命而来,李焱的震诧瞳孔在她眼前猝然紧缩!
“噗嗤”一声,尖针刺入胸口。
伴随着一道针扎般的隐隐刺痛,宋曦忽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顿时浑身失力,身体不受自己控制般颓然倒下,被一个熟悉的的怀抱接住,口鼻间闻到了熟悉的龙涎香混合着血腥气的味道。
“唔……咳咳……”呼吸渐渐变得困难,喉头一阵腥田,呕出一大口朱红,浸透了素白的衣衫,像极了一朵朵染血的梅花。
“阿曦!”李焱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在耳边炸响,一双温暖却颤抖的手捧住她了的脸。
“阿曦?能听得到我说话吗?你……你这是做什么!你为什么……”
他的声音颤抖、哽咽,剩下的话竟是一个字都说不下去了。
宋曦想笑一笑,却又咳出一口鲜血,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害怕,只是有点冷……越来越冷。
她努力抬起手,想擦去李焱脸上的泪水,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半点劲都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