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福广深吸一口气:“偏院里的宋大人……不见了。”
“什么!”李焱脸色惊怒,拍案而起:“怎么回事?”
“方才守卫偏殿的金武卫将士押……护送贵妃娘娘回宫,再回偏院时,院中已是人去楼空,宋大人不知所踪……”
“……”李焱仿佛已经骂累了,整个人怔在原地,唇瓣半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福广大气不敢出,一时间寝宫内重归寂静,只有宋曦不均匀的呼吸声和偶尔的梦呓。
正在这时,张院判在门外低声求见。
“陛下,微臣有要事禀告。”
李焱回了神,按着眉心强压怒火:“进来。”
张院判快步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碗汤色清亮的药汁。
李焱狐疑道:“不是才服了药?怎么又端了药来。”
“陛下容禀。”张院判颤颤巍巍跪地:“微臣方才进了小厨房,看见了厨房角落的药渣,这才知晓娘娘每日都在饮用藏红花熬制的避子汤药,此药性大寒,微臣方才开出之药恐怕助长其寒凉药性,需让娘娘再服一碗热姜汤,稍作中和——”
“你说什么?”李焱豁然起身,眼底如布霜雪:“什么避子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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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我要出宫
“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张院判跪在屏风外,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惊动内殿里的主子。
李焱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声音疲惫而沉冷:
“说。”
“微臣为贵妃娘娘诊脉时,发现……”张院判额头沁出冷汗,喉结上下滚动,下意识悄悄抬头,小心翼翼觑了一眼李焱的脸色,声音越来越低:“微臣发现娘娘长期服用藏红花熬制的避子汤,以致身体受寒,此次病势汹汹与此也有干系……”
“啪”的一声响,仿佛什么东西应声而碎。屏风后的身影猛地站起身,快步绕过屏风走了出来,狠狠揪住张院判的衣领,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陛下……”张院判吓得声音发颤,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发现,道:“微臣方才看见小厨房的药渣,才知晓娘娘每日都在饮用藏红花熬制的避子汤药,此药性大寒,结合娘娘的脉象来看,至少……至少服用了半年有余……”
半年。
李焱瞳孔一阵紧缩,随即五指失力,不由自主松开张院判,脑中嗡嗡作响——半年,这个数字宛如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猛地扎进心口。
原来从他们第一次亲热开始,她就在偷偷服用避子汤。
胸口倏然掠过一阵尖锐的疼痛,李焱下意识按住心口,仿佛被人活生生剜去一块血肉的痛意悄然滋生——过往缠绵温存的每一刻、耳鬓厮磨时的每一个瞬间,她脑中想的都是如何不怀上他的孩子……
寝殿一时安静如死。
心脏像被刺穿了一样,失落、愤恨混杂着疼惜填满整个胸腔。李焱仿佛被一记惊雷劈中,直愣愣在原地驻足良久,再开口时,说出的却是:“此药……对她的身体损伤大吗?”
张院判轻轻“啊”了一声,仿佛没有听清。
“朕是问你,那避子汤药除了藏红花以外还有什么药材?贵妃服药半年之久,会对身体造成何种损伤?”
张院判愣住——宫中妃嫔私自避子,有碍皇室血脉绵延乃是重罪,潘皇后将凤仪宫小厨房存有避子汤药渣一事告知于他并嘱咐他在皇上面前揭破此事,为的也是想让皇上治贵妃的罪。可是照此刻的情形看来,皇上虽然气急,最关心的仍是贵妃的凤体,仿佛并没有要治罪的打算……
张院判略一思忖,小心翼翼道:“从药房残留的药渣来看,虽是避子汤,药性却温和滋补,除了稍有些寒凉、平日里吹了风,受了凉容易生病以外,倒不会造成其他什么损伤,开那方子之人,想必医术格外了得。”
医术了得。李焱闻言,忍不住自嘲似地笑了——宋曦医术师承其兄长无双公子宋煦,自然医术了得,那避子汤,显然就是她自己要喝的!
李焱红着眼眶,转身望向层层轻纱缦帐后的朦胧的身影。无数次想冲上前去不管不顾把人摇醒,质问她、逼迫她……可是最终,他只是颓然地闭上眼,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你……不愿与我生儿育女直说便是,何必如此作践自己的身子?”
张院判:“皇上不必太过忧虑,娘娘的方子秉性温和,停了药好生调养一段时日,必不会留下病根,也不影响往后生育。”
“知道了。”李焱头也不回,声音冷得吓人,“你退下吧,领着太医院的人好生替贵妃调理好身子。”
张院判应声退下,李焱回到内室,站在榻前,望着宋曦昏睡的容颜。
宋曦仍昏睡不醒,脸色依然苍白如纸,所幸额头不再冒出淋漓的冷汗,唇上因高热而裂开的细痕也覆着一层薄痂,不再出血。服下汤药后,她仿佛终于摆脱噩梦的侵扰,沉沉睡去,不再发出惊恐的梦呓,可呼吸仍轻得几乎难以察觉,仿佛一缕随时会消散的云烟。
李焱在她的榻边坐下,目光沉沉地锁在她脸上。他本该愤怒,怨她背着他喝避子汤,可此刻,望着她脆如薄瓷、仿佛一碰即碎的模样,灼烧肺腑的怒意竟一点点熄了下去,化作更深刻入骨的疼惜。
他缓缓闭了闭眼,将翻涌的情绪尽数咽下,再睁眼时,眸中只剩一片晦暗的沉郁。低叹一声,指尖小心翼翼地抚上她苍白的侧脸,仿佛生怕碰碎一场细碎的梦。
“阿曦,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