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第二条路。
所有的侥幸,所有的计谋,在这套冰冷、严密、无懈可击的规则面前,都被碾得粉碎。
黄蓉沉默了。
她缓缓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戴着判官面具的男人。
她知道,自己所有的伪装,或许早已被对方看穿。
对方只是在享受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在欣赏她一步步走进他们早已设好的陷阱。
她一言不发,转身走出了“无间阁”。
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那条幽深的回廊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看着那些紧闭的门扉,听着里面传出的、令人心悸的声音。
两日前,她在这里感受到了病态的好奇与恐惧。
而此刻,她感受到的,只有一条通往目标的、冰冷而唯一的路径。
她终于明白,这些被关在里面的“解忧者”,不仅仅是供人玩乐的工具。
她们,或者说她们的身体,本身就是这个巨大情报机器的“服务器”和“数据库”。
那些足以影响“天下事”的机密,或许就藏在某个进入此地寻求刺激的蒙鞑将领的酒后之言里,藏在某个被折磨得精神崩溃的宋朝高官的无意识呻吟中。
想要接触到这些秘密,唯一的办法,就是成为她们中的一员。
她走到了回廊的尽头,再次看到了那扇通往“陈列区”大厅的门。门缝里,透出喧嚣淫靡的气息。
她站在那里,如同一尊石像,一动不动。
值得吗?
那个问题,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她心中响起。
这一次,她没有再用家国大义来麻痹自己。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是那位匿名侠女在刑架上崩溃的身体,和自己心中升起的那一丝……病态的嫉妒。
她忽然笑了,笑得凄美而惨烈。
她终于承认,或许,在这场名为“救国”的伟大献祭之下,也隐藏着她自己最深、最黑暗的渴望——渴望一场彻底的毁灭,渴望从“郭夫人”的沉重枷锁中获得片刻的、哪怕是堕落的解脱。
“襄阳需要一个英雄,而我……需要一个出口。”她在心中对自己说。
当“公”与“私”两条奔流的欲望在她心中汇聚成同一条通往地狱的河流时,所有的挣扎,都失去了意义。
她转过身,向着那间一切开始的接待室,一步一步,走了回去。她的脚步,异常的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当她再一次默默地站在那佝偻的账房先生面前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黄蓉没有说话,账房先生也依旧低头拨弄着算盘,发出的“噼啪”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良久之后,账房先生手中的算盘珠子终于停了下来,然后用他那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又仿佛早已预料到的平静,缓缓地说道:
“夫人,看来,您已经找到了想要的‘乐子’。那么,请夫人做出最终的选择吧。您是想继续‘忘忧’,还是……”
他终于抬起头,斗笠的阴影下,黄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似乎凝聚着一种深不见底的玩味与嘲讽。
“……是想‘解忧’呢?”
黄蓉抬起头,面纱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凄美而惨烈的笑容。
襄阳城头的火光,靖哥哥敦厚而忧虑的脸庞,孩子们天真的笑颜……这些画面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最终,都定格在了那份写着“天下事”的情报上。
不,这不仅仅是一场交易。这,是她的战争。是她黄蓉,唯一能为他们赢得的、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她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而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答道,那声音里,再无半分挣扎,只剩下献祭般的决绝:
“我来,解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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