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枪,被杀,死亡。
开枪,被杀,死亡。
“黄工,你……你怎么……成这样了?”
终于有一次,余新说出了不同的话。
黄灿喜怔住。再次回到洞穴前,她抬眼望去,余新还是那双红肿的眼,像是刚哭过。可这一次,她却从他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那影子憔悴、疲惫,不剩半点精气。思绪绷得死紧,却又缓慢得像一座老旧的机器,齿轮转动间伴随着呜咽与哀鸣。
“轰——”山体骤然一震,雪浪如期倾泻而下。
“够了……”
“我不想玩了。”她忽地抬手,将步枪狠狠砸进雪里。保险没拉上,“砰”地走火,炸得余新双脚发麻,脸色青白交错,满是惊惧。
黄灿喜浑身颤抖,胸膛起伏,呼吸灼热。她一把扯下面巾,乱发在风雪中搅成一团。汗水和雪水糊在脸上,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冷冽。
“去!”她声线几乎破裂,“帮我把胡海庆叫来。”
胡海庆听了余新的传话,笑呵呵地放下手里的军被走出来,远远便瞧见黄灿喜站在巨石旁。她脚边,静静躺着一把步枪。
“黄工,怎么枪落地上了——”
话音未落,他看清她的脸,笑容倏然僵住。
黄灿喜缓缓转过头,嘴角却浮起一抹过分森冷的笑。她的眼神死寂,像是不再将人当作生灵,而是一具具可供解剖的空壳。这突兀的转变让胡海庆眉头一皱,却说不清她在离开的十分钟里经历了什么。
她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随即轻飘飘掠过远山雪影,声音却冷硬如山:
“金古寨人追求的成仙方法,是什么?”
这话问得胡海庆措手不及,他下意识咧嘴,血液里野性的戾气随着那颗虎牙一并露了出来。
“黄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李仁达。”黄灿喜直呼其名,语声森冷,“你知道张良在金古寨死后成仙,他去了哪?”
胡海庆一滞。
“你不仅知道,还清楚得很。”
她从怀里取出那本人皮书。血腥与辛辣药草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书页的出现,令胡海庆神色猛然一变。
“张良曾到西藏阿里,”黄灿喜声音低沉而笃定,“你们金古寨人妄图效仿他的成仙之路,想方设法收集他留下的典籍。然而千百年过去,张良踪迹全无,唯余寥寥遗痕。而这本书,就是其中之一。”
话说到这里,胡海庆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森然的阴鸷。他的五官在阴影里扭曲,眉粗如山,双目漆黑,眼白几乎全然隐没。他抬起头,浑身散出的凶气滚滚,仿佛连神明都能吞噬。
黄灿喜却半步不退。她目光锋锐,语调沉稳,仿佛胸有成竹:
“和我合作。我只要钥匙。找到第二本后,你把你们金古寨的圣物交给我。至于你们金古寨的命运,我无意过问。”
“哼!”胡海庆冷笑,眼底寒光凛冽,直直瞪着黄灿喜,笑声在四野散去,
“黄灿喜,谁会信你?如果不是你,我们金古寨又怎会——”
“李仁达,”她骤然打断,神色不耐,唇间随意“啧”了一声,“少说废话,你吵得我心烦。”
李仁达面容狰狞,双目怒睁,手一挥,杀意扑面而来,恨不得当场将她撕碎。
却听她淡淡又抛出一句:“慢——着——”
她不紧不慢地再次打断,人皮书被她甩手掷下,“啪嗒”一声落在雪地里。书页被寒风呼得翻飞,晦涩古文如鬼语般游走雪间。
“你还想杀我?”她的语调带着讥讽,背影大剌剌地对着他,毫无防备,“你这文盲看得懂字吗?现在杀了我,等你拿到人皮书上下册后,又能如何?再花个几百年去钻研?到那时候,你的寨民,还来得及吗?”
胡海庆心中一震,震惊与狐疑翻涌成潮。他死死盯着她的背影,却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这人为何知晓如此之多!
黄灿喜仰头望着远山积雪,耐心已近极限,口中不紧不慢地拉长声调:“哎——唉、唉——”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像在催促,又像在戏弄。
胡海庆拳骨攥得咯吱作响,双眼怨毒得几乎要滴血,字字含恨:“黄灿喜,你最好别再耍花样!不然……就算你死,我也会把你的坟挖出来!”
“呵呵、”黄灿喜眯眼,唇角弯起一抹宠溺的笑,转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乖,该叫黄工。”
说完,她抬手利落地将布巾绕回头上,娴熟地卷起发丝,转身径直回到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