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谡见状,也不再强求,只是虚弱地点了点头,示意送客,“既然如此,先生慢走。”
待他走后,景谡靠在椅背上,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一旁的邓桐早已按捺不住,怒气冲冲地道:“公子,您那卢信打的是什么算盘,三岁孩童都看得出来!什么同心协力,他说得倒是好听,不过就是看我们拿下了云梦泽,眼红了,心黑了,想一口把我们连皮带骨吞下去!”
“当年他卢信给的那点粮草,不过是杯水车薪,我们景家军能有今日,是兄弟们一刀一枪、用命拼杀出来的!跟他卢信有何关系?如今见我们势力壮大了,他就想来摘桃子,天下哪有这般便宜的事!”
邓桐越说越气,因为云梦泽一事,景谡还差点丢了命,这卢信也真敢要!
“这桃子,谁不想摘?”景谡轻笑一声,“但话要说回来,当年叔父初举义旗,势单力薄,若无卢信庇佑,也的确没有今日的景家军。”
“如今我们势力壮大,若因对方有所图谋,便全然否认昔日恩义,甚至立刻刀兵相向,这在道义上便先失了一着,那我们不就成了忘恩负义之徒?”
邓桐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总不能就这么将自己打下的势力拱手想让吧?
景谡没有多加解释,只吩咐道:“待卢信亲信到来,必以礼相待,不可有一丝冲撞。”
闻言,邓桐也只好应声安排下去。
卢信的动作比景谡预想的还要快,还要急切。
不过半月,一支约两千人、打着卢信旗号的队伍便抵达了江陵附近。领兵的将领名叫赵全,是卢信的妻弟,素来骄横,此次前来,名为“熟悉军务、协助防务”,实则是抱着接管景家军的势力而来。
按照景谡事先的严令,邓桐等人尽管心中怒火中烧,面上却丝毫不敢怠慢。
他们为赵全及其麾下众人设下接风宴,连续几日,美酒佳肴,招待得极为周到。
即便如此,赵全也没忘记此行初衷,见景家军上下如此识相,他愈发得意忘形,便向景谡提出:“如今卢公雄踞江淮,志在天下。这云梦泽乃是连接江淮与南方诸州的水运命脉,至关重要。卢公的意思,是为了确保粮道畅通,大军调度无误,这云梦泽的防务与水道管辖权,需由我们带来的人马接手,统一指挥。想必……将军不会有异议吧?”
此言一出,邓桐险些当场发作。
正因云梦泽之重要,景氏才会冒险攻打水寨,怎么可能拱手相让!
然而,景谡却答应了。
“……自当以大局为重,那便依卢公之意。”景谡道:“我景家军,愿与卢公永结盟好,共襄义举。”
不仅邓桐等人目瞪口呆,连赵全都愣住了。他预想中至少会有一番博弈,甚至做好了退一步的打算,却没想到景谡竟如此痛快,痛快得让人难以置信!
“将军深明大义!卢公得知,定然欣慰无比,从此江北江南,皆是我等天下!”赵全喜出望外。
邓桐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嘴唇翕动,却在景谡的目光下愤然坐了回去。
赵全立刻修书一封,将这件好事派人快马加鞭送往卢信处。
远在江淮的卢信看到这封密报,反复看了几遍,眉头紧锁,随即又缓缓舒展开,对身旁谋士嗤笑道:“这个景谡,在‘翻江蛟’水寨里,莫非真被打傻了不成?”
…………
夜色渐深。
屋内,段令闻正在给景谡的伤处用药,缠纱布时,他微一用力,景谡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夫人这是要谋杀亲夫?”
段令闻顿了顿,手下的力道轻了下来,他轻哼了一声:“……我没有。”
景谡拽着他的手,将他拉入自己怀中,轻声道:“心里不痛快,可以直接告诉我,不要闷着,嗯?”
“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段令闻扭过头去,不想看他。
景谡将下巴轻轻抵在段令闻的肩窝,一听便明白他的意思,含笑道:“可是因云梦泽一事?”
“嗯。”段令闻转头看向他,神色凝重地问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他大抵能猜到景谡心里定然另有谋算,可如今卢信步步紧逼,若是棋差一招,那他们这两年来做的一切,都拱手让给卢信了。
“夫人不妨猜猜看。”景谡还有心思玩笑。
段令闻想了一会儿,好几个猜测都被他一一否认,直到……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孟儒?”
景谡不知可否,反而问道:“为何会想到他?”
段令闻分析道:“倘若我们与卢信势力联合,最该坐立不安的,就是孟儒。”
“那……倘若你是孟儒,你会做什么?”景谡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