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噼里啪啦落下。
帐外连绵的雨幕将天地间化作一片灰蒙,远处的山峦被隐于水雾中,不见轮廓。
帐内,段令闻安然坐着,慢条斯理地用一块软布擦拭着随身配剑,他神色平静,仿佛这场大雨无足轻重。
覃娥见状,斟酌着开口:“夫人,这雨势瞧着,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我们在此耽搁,恐误了抵达宛城的限期……”
一旁的阿侬接了话:“这也没办法啊,总不能冒雨继续走吧,只要后面的路不出岔子,我们还是能在预期赶到宛城的。”
段令闻将剑收入鞘中,又抬眼看了看帐外的雨幕,淡淡道:“无妨。”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反而让覃娥心中的疑虑更深。她张了张嘴,还想再问,可见段令闻起身去巡视粮草看守,只得暂时将话咽了回去。
可她的心却静不下来。
不对。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阿侬跟在段令闻身后,他鬼使神差地回过头,见覃娥紧蹙着眉眼,似乎格外忧虑的模样。
这场雨持续了半天,但使得山道泥泞,队伍不得不放慢了进程。
几日后,队伍行至一处狭窄隘口,两侧山势陡峭,道路因前日的雨水依旧泥泞难行。就在大队人马艰难通过时,两侧山林中骤然响起尖锐的嘶喊声。
“冲啊!”
伏兵四起。
无数虞兵从山坡上冲杀下来,目标明确,直指运粮车队。护粮的精兵虽早有戒备,立刻结阵迎敌,但泥泞的地面极大地限制了行动,不断有人脚下打滑,摔倒在地,阵型瞬间被冲乱。
押送粮草的民夫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顿时惊慌失措,四下奔逃。
段令闻亲自率精锐顶在最前,稳住阵脚。他扫过战场,见敌军人数远超预期,且占据地利,心知硬拼下去,己方损失惨重。
“阿侬!”他踹开一名敌兵,厉声喝道:“带你的人,护送前队粮车,从东侧缺口突围,快!”
阿侬浑身是被溅起的泥,闻言大惊:“那剩下的粮草怎么办?绝不能落入敌军手上啊!”
段令闻没有时间和他解释,“立刻!执行军令!”
阿侬咬牙,只得嘶吼着带领一部分兵士,护着约莫两成的粮车,奋力向东侧敌军薄弱处杀去。
眼见阿侬带人冲出包围,段令闻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下令焚烧剩下的粮草。
但眼下这种情况,还没待烧起来,就被这阴雨绵绵的天气扑灭了。
可没有办法,能烧多少是多少。
命令一下,剩下的兵士虽心如刀割,却毫不犹豫地点燃手中火把,掷向满载的粮车。
顿时,浓烟四起。
虞兵见状,果然放缓了攻势,他们的首要目标是粮草,见景军竟自行焚毁,一部分人立刻试图救火,另一部分则忙着抢夺尚未起火的粮车,对段令闻等人的撤退竟未全力追击。
烟雨蒙蒙中,火势很快被虞兵扑灭。看着缴获的粮车,虽然烧毁了一些,但大部分都还完好无损,虞兵将士面露喜色。
两次劫粮成功,宛城撑不了多久了。
士兵们兴高采烈地将粮草往回运,但山道泥泞,众人方才经过一场血战,人均疲乏,只觉粮车格外沉重。
路过崎岖的山道时,有人失了重心,粮车翻倒,那虞兵将领呵斥了一番,随即命人将粮袋快快搬到木车上。
摔到地上的粮袋被碎石割破,里面的东西流了出来。
搬运的士卒僵住了身子,惊恐道:“将军!”
那虞兵将领一脸不耐烦,“还磨磨唧唧做什么!”
“将、将军!是沙子!”
话音落地,那虞兵将领脸色惊愕,他猛地冲上前,拔出剑,猛地划开地上其他几袋“粮草”,映入眼帘的,是黄褐色的泥沙。
他又惊又怒,命人将后面粮车上的麻袋全部割开,无一例外,全是泥沙!
“中计了!”他暴怒地一脚踹翻眼前的沙堆,脸色铁青,恶狠狠地看向景家军离开的方向。
营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