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令闻体力早已透支,全靠意志支撑,一番缠斗后气力不济,被庞丹抓住破绽,一脚狠狠踹在胸口。
“咳!”段令闻被踹得飞了出去,后背撞在木箱上,眼前一阵发黑,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他剧烈地咳嗽着,视线模糊间,骤然看到了落在不远处的那个箭弩。
几乎在同一时刻,庞丹也看到了。
两人同时向那箭弩扑去,段令闻距离稍近,他屏住一口呼吸,身体贴着地面猛地一窜。
就在庞丹的脚即将踩在弩身上的前一刻,段令闻将箭弩牢牢抓在手中,随即借着前冲的力道向侧方翻滚而出,与庞丹拉开了几步的距离。
段令闻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他抬起头,脸上混杂着血污、汗水和尘土,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只剩下如寒冰般冷冽的杀意。
庞丹眼见弩箭被夺,他脚步后退了几步,眉头紧蹙道:“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
“那就试试。”段令闻将箭尖指向庞丹的心口,弩机上只剩下一支箭,他也只有一次机会。
庞丹心头微慌,若是没有之前段令闻射向青果那两支箭,他或许不会当一回事。
此时此刻,他只得咬牙暗骂一声,旋即果断转身。
段令闻的视线紧紧锁定着那个不断移动的身影,他耳边仿佛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他呢喃一声:“事不过三……”
前两次,他想杀庞丹都没有成功,那么这一次……庞丹必须死!
“嗖——!”
弩箭破空,直射而出!
庞丹前冲的姿势骤然僵住,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贯穿自己胸前箭矢,又缓缓回头看向段令闻,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一股鲜血从口中涌出。
他眼中的怨恨和不甘,最终化成了死寂,身体沉重地向后倒去。
段令闻身体骤然失了所有力气,他扔下手中的空弩,几乎连滚带爬地朝景谡的身边挪去。
此时,疲累与剧痛席卷了他全身,他的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双腿软得像棉花。
他几乎是爬到了景谡身边。
“景……景谡……”他喘息着,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抚上景谡的脸颊。
景谡静静地躺在那里,悄无声息,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段令闻想去找救援,可他连抬起自己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无力地瘫倒在景谡身侧。他的脑袋渐渐靠在景谡的肩膀,低声道:“景谡……我好累……”
他的意识在昏暗中挣扎。
忽然间,一个身影从侧面一堆散乱的木箱后猛地窜了出来,是一个脸上带着擦伤的瘦弱水匪,他眼神惊惶,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寻找着逃离这片绝地的生路。
狭路相逢,双方都是一愣。
那水匪先是吓了一跳,脚步猛地一顿,脸上瞬间闪过惊惧,随即立刻移开目光,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缩着脖子就想从旁边绕过去。
“等……等等!”段令闻终于反应了过来。
那水匪身体一僵,非但没停,反而加快脚步。
走了几步,那水匪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向两人,从包袱里丢出了一枚果子给他们,“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低声骂了一声:“真倒霉……”
他才加入这水寨半个月没到,这寨子就要没了,又得去别的地方乞讨去了。
“帮……帮我们……”段令闻用尽力气,从干涩灼痛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
那水匪道:“我可搬不动你们,自生自灭吧……你们要是死了,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跟我没有关系,我还给了一个果子你们,别恩将仇报啊……”
说罢,那水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周遭的一切声音变得模糊而不真切,段令闻太累了,他身上的暗伤并不少,手臂那几处较深的刀伤流出的血早已凝固,将衣物和皮肉黏连在一起。
他只能祈求有人能发现他们。
冰冷的寒意丝丝缕缕地渗入骨髓,那浓墨般的黑暗终于彻底淹没了他的意志,沉重的眼皮缓缓垂下。
不知过了多久,水寨内的战火已基本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