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巡轻哼了一声,他缓缓起身,看向一旁挂着的舆图上,微叹一声:“自曲阿县起兵至今,五年血战,多少人跟着我们,一刀一枪打下如今的这半壁天下。”
“侄儿记得。”景谡应道。
景巡却摇了摇头,“你记得,却未必真懂。这些年的征战,那些将士为何甘愿为你赴死?正是因你重情重义,每战必身先士卒,待士卒如手足。”
他转头看向景谡,话中意有所指,“你太感情用事了。成大事者,当断则断,该舍则舍。”
自他得知,景谡将兵符交给段令闻后,有震惊,有不解,还有对段令闻的迁怒。但他更清楚,他这个侄儿还真能做得出这样的事。
不仅如此,段令闻底下还有独立于景家军以外的上万兵马,这些人,只听命于他。
景谡不可能听不出叔父的意思。
“令闻攻打水寨、安定江陵、死守瀚城,还有征战江淮,他手中兵权,是他用一场场血战,一次次死里求生换来的。”
他沉默片刻,随即撩起衣袍,跪在地上,“但军有军法,侄儿未经叔父允准,私授兵符,违逆军纪,甘受任何责罚。”
“怎么,上次那二十鞭还没打够?”景巡眉头蹙紧。
他怎么不知,自己这个侄儿三番两次违抗军纪,上赶着受罚?
“军令如山,侄儿不敢违逆。”景谡道。
景巡气急反笑,他违逆的还少吗?
他转过身,不再看景谡,“你要记得,你是景氏之人,你身上背负的,还有景氏的基业。”
“侄儿明白。”
“退下吧。”
“是。”
第62章温泉
庭院中细雪纷飞,石阶上已经覆了一层薄白。
覃娥轻轻收起垫在段令闻腕间的绢帕,低声道:“……脉象还是有些虚浮,是近来劳心过度了,我调整一下药方,多加几味宁神的药材。”
“有劳了。”段令闻微微颔首,目光掠过她单薄的衣衫,“天冷了,我让人给你做了几身厚衣裳。”
他转向侍立一旁的小福,“小福,把衣裳取来。”
小福立即捧来一个包袱,里面是叠得整齐的冬衣,料子厚实,领口还缀着细软的绒毛。
覃娥愣了一下,可面色看着并不是很欢喜的样子。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莫要嫌弃。”段令闻神色紧了紧,声音轻缓。
他也没什么可送人的,哪怕是前世,他最多就是帮覃娥整理晾晒一些药材。但这一世,他忙得抽不开身,只能赠礼以示感谢之情。
覃娥低着头,回道:“多谢。”
她正要告退,段令闻却已站起身来,“让小福拿着衣裳送你回去,雪天路滑,当心脚下。”
段令闻刚将人送到院门口,恰好见景谡从外面回来。
覃娥行了一礼,“见过将军。”
景谡的目光在她面上一掠而过,只淡淡“嗯”了一声。
覃娥识趣地退下,走了几步远后,又不经意间回过头来,只见景谡已经站在段令闻身旁,替他拢了拢氅衣,又牵起他的手在自己掌心揉搓了会儿,而后二人才朝里屋走去。
“姑娘,可是忘了什么事?”小福在一旁提醒道。
覃娥回过头来,只应道:“没什么。”
她转身继续往前走,雪地上留下两行浅浅的脚印,小福抱着包袱沉默地跟在后面。
几日后。
帅府内,凯旋宴气氛热烈。
景巡端坐主位,逐一表彰有功将士,甚至为几对金玉良缘指了婚,还赠了几处田宅,引得席间欢呼不断。
待轮到景谡,景巡便也按例赠了些金银绸缎。
景谡一一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