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好的鱼肉外焦里嫩,入口鲜美,可苗悦嚼在嘴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自她拒绝了燕钊改名的请求后,这小子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他仍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和之前一样,默默地吃鱼,收拾残烬,用泥土掩灭火堆。
但苗悦就是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娃不高兴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苗悦想找点话,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明天是你娘的头七,我们得好好操办一下。”
燕钊嗯了一声。
苗悦只好自顾往下说:“爹想着,把屋里那张方桌擦干净了,摆到院子当中,再蒸几个馒头,炖锅肉供上。你看这样成不?”
燕钊脚步未停:“都听爹的。”
第二日,天有些灰,正衬着两人的心情。
苗悦一大早将方桌擦得发亮,端端正正摆在了院子中央。
蒸好的白面馒头,码放在陶碗里,四个一堆,尖尖地垒着。昨夜特意留下的那块鱼腩肉,也盛在另一个碗中,搁在馒头旁边。
苗悦拿出林菱旧衣,想铺在桌上。
燕钊却伸手接过,默不作声地将其细细抚平,对折,再对折,叠成一个方正的包裹,置于方桌正中。
他没有看苗悦,也没有多余的话,直挺挺地跪在泥地上,深深地磕了三个头。
苗悦看着燕钊刻意疏远自己的身影,心里那点不解和些许愧疚,渐渐被一股压不住的火气取代。
她穿到这鬼地方,顶着个邋遢糙汉的皮囊,天天陪小屁孩演戏,还不够憋屈吗?
新被褥给你睡了,新衣服给你穿了,带你下馆子泡澡堂,你亲娘的头七都给办了,自问比对阿芦都上心。
不就是没答应给你改名吗,至于摆着臭脸?
她的任务是让燕钊忠君,不是来给他当二十四孝爹的。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涌上来。
爱冷着就冷着吧,反正陈阿大也没几天活头了,何必再费心思哄着,凑合过完这几天拉倒。
想通了这一层,苗悦心里反倒轻松了。
她收起了所有刻意的讨好和没话找话,该吃吃,该喝喝,不再试图从燕钊脸上寻找任何情绪反馈。
这招似乎起了效果。
当晚,苗悦已经睡沉了,忽听燕钊在她身后叫了声“爹”。
苗悦迷迷瞪瞪地嗯了一声,意识还陷在沉沉的睡意里,眼皮抬不起来。
“爹,我做梦了。”
苗悦勉强睁开一道缝,只觉万籁俱寂,连一声犬吠都听不见,应是夜极深了。
她从侧躺改为仰面,含糊地问:“……梦见什么了?”
“梦见我娘了。”燕钊声音低低的,“她握着我的手,教我写‘芦苇’的‘芦’字,还说要给我改个名字,叫‘阿芦’。”
苗悦猛地睁开眼,这分明是她上次穿成林菱时发生的事。
记忆世界自成一方天地,它虽与现实世界不通,但却有自己的时间线,并非割裂成一块一块的。
三岁发生的事,十岁的燕钊依然记得。
燕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