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霁禾的面色微滞。
“简而言之。”杨朝放缓语速。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直在强行进行自我赎罪。”
“没有……”
反驳的话不经思考地脱口而出,尾音还没发出,周霁禾便默默收了声。
说什么似乎都显得过于多余。
此时此刻,她和裸身检查的病人又有什么区别。
“当年你对父母的印象突然出现了巨大的偏差,再加上亲眼目睹了那场坠楼事故,从你的视角来看,你把全部责任都归结到了自己身上。”
“如果我是我父亲的亲生女儿,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周霁禾的脑子有些混沌,断断续续低声呢喃了一句。
“那你有没有想过,造成这一切的从来都不是你。”
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杨朝面容隐晦,没再说下去。
“我没办法去怪她。”
“自始至终都是我的错,这是我该得的报应,这样才算公平。”
杨朝静静看着她,嘴里吐出一句:“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相关情境在梦中反复,是很典型的创伤性再体验症状。”
周霁禾听闻,表情并没有任何意外,“很早之前我在网上查过,大概清楚自己的情况。”
清楚归清楚。
一晃多年匆匆溜过,如果不是近期在看到贺正祥以后病情有加重的趋势,再加上不想让段阮失望,她可能真的会一直“装傻充愣”下去。
“讳疾忌医,有时候不是一个好想法。”杨朝直接点破她一直以来的顾虑。
“不过既然你愿意来到这里,就是很大的进步,值得表扬。”
面对杨朝的迂回式话术,周霁禾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周霁禾觉得时间过得并不如想象中的漫长。
杨朝的确如他表现得那般专业。
交流时张弛有度,同她探讨完未来的治疗计划后,没再多说什么,也没再提及任何关于多年前的种种事件。
从咨询室出来时,已经将近晌午。
出了大门还没走几步,放眼便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那辆熟悉的车子。
坐在驾驶座的段阮稍稍侧眸同周霁禾对视,然后冲她猛地招了招手,示意她上车。
周霁禾加快脚步靠近车身,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矮身入座。
“你身子又不方便,怎么还特意跑一趟。”
“着急知道结果。”段阮说,“杨朝的工作室离我们店里太远了,我又急着见你,索性就直接过来接你了。”
“他让我一周来一次。”
周霁禾随口说完,又将不久前杨朝的治疗方案挑重点简单重复了一遍。
段阮把右手抵在方向盘上托腮看她,吐槽似的撇了撇嘴,“杨朝这个人,专业能力绝对过硬,性格却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温润如玉,我当初就是被他的外表狠狠欺骗了。”
“大概能看出来几分。”
“你们才见过两面就能看出来?”段阮惊讶。
“他工作室的设计风格还蛮独具一格的,由物看人而已。”
“这样啊。”
段阮没再过多纠结这个,自顾自说起了别的,“我和他认识得有好几年了,当年陪我妈去医院看望旧友,正好在走廊的窗户旁边看到他在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