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芳初笑了下,“臣看着弱,但身板从小就结实,很少会生什么病,再说了春捂秋冻,这个季节冻一下也无碍的。”
萧洛陵轻哂着,提醒她:“已快要入冬了。”
小崽子一听到“要入冬”的关键信息,立刻福至心灵,“阿耶!阿耶!我生辰要到了!”
绪芳初陷入了回忆。她记得,自己在信中并未告诉过萧洛陵暄儿生辰,事实上连她自己都已经不大想得起来了。
萧洛陵察她神色有异状,目光寸寸地自她软玉般的面颊上碾过,“怎么?可是还冷?”
绪芳初怕他瞧出了自己的端倪,忙轻轻摇头,“臣不冷,臣是在想,殿下生辰要到了,臣作为殿下亲口认证的‘朋友’,该送殿下什么样的礼物。”
结果小崽子人小鬼大地提灯欢呼:“不要客气,阿初你人来了,我就很高兴啦!”
绪芳初干干一笑,“那如何能行。臣今年有幸,得以与殿下庆贺第一个生辰,臣怎么着也该准备一二的。”
话音甫落耳畔骤然响起一道解释的话音:“他的生辰是朕选的,与朕同天。”
“……”
绪芳初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慢慢地仰起眼睛,只看见上首垂落的打量的视线,目中颇有疑问,似是在质询难道她就没有心思为他也备一份贺礼。
绪芳初深长地呼吸了一口,裹了披氅下拜:“臣届时一定也为陛下庆贺千秋。”
萧洛陵好整以暇地凝视着她,显出人主的宽容疏朗气度,握了她的右臂将她扶起。
“朕的千秋无需大肆操办,新朝初定,不必劳民伤财。爱卿亦无须紧张,朕与太子一样,只要爱卿人来了,朕便心领。”
到时候,也无非是说些她最擅长的溜须拍马的漂亮话,至于寿礼,以她现在微薄的俸禄,大概也拿不出什么来,心意到了便够了。
“还冷么,”他殷切揽了一把绪芳初的手,将她冰凉的柔荑握于掌心轻轻地摩挲,似把玩般,指腹于她手背来回细腻地轻触,只不过几息之间绪芳初的掌心便恢复了温度,他轻声道,“朕先送你回去?”
她的推辞,在他意料之中,“天色已晚,灵枢斋早已禁严,斋内都是女弟子,男女有别,定然是不方便的,还请陛下留步。”
他亦不再唐突,将石桌上提灯的小儿抱了起来,挑眼似含笑意睨她,“爱卿不让朕送,朕也只好止步了。披氅赠予,爱卿在人前如不好解释,便说是朕赏的吧。”
绪芳初看了一眼这缠金描银的披氅,心想这衣裳也很值些钱,说成赏赐,倒也说得通,毕竟这数月以来她幸沐君恩,于斋内早已不是秘密。按摩多回了,就赏这么一身袍子,这都算天子悭吝了呢。
“臣谢陛下赏赐。”
绪芳初拘袍致礼。
分道扬镳后绪芳初疾步回灵枢斋,路过石化的女官时,善意地提醒了一声:“今晚我什么也不知道,女官也当什么也不知道,在陛下面前,还望极力周全。”
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么,对晚晴而言,天都捅了一个窟窿!她这要是不替娘娘和太子瞒着,在陛下跟前哪还有她的活路呀!
晚晴慌乱点头,舌尖一绊,“多谢娘……医官。”
绪芳初皱了一下眉头,但也没说什么,轻轻颔首,进了月洞门。
月光将竹林外石径上的身影拉得老长,秋风萧瑟,竹波涌起,寒蝉早已没了悲响,鸟雀业已歇了声息,静谧之中,孤零零的宫灯晕散的光芒载着父子俩漫步同行。
“你今晚同阿初说了什么?”
萧念暄听到阿耶似含引诱的笑音,吓得差点儿抱头鼠窜,可惜只抱了一个脑袋,在阿耶怀里他窜不了一点儿。
“嗯?居然连阿耶也要瞒着?”
面对阿耶的追问,和沉下来的目光,萧念暄的身子麻了半边。
“你不在你的望舒殿待着睡觉,半夜前来太医署骚扰绪医官?当真就只是为了玩捉迷藏?”
果然。无论他在哪里调皮,阿耶总能瞬间揪住他的小辫儿。
萧念暄像只斗败的蛐蛐儿,闷声闷气地嘟起了红润润的小嘴,嘀咕道:“我听到阿耶和绪老大人谈话了,阿耶要成亲,要做席了。”
萧洛陵抱着孩儿脚步停驻。
他适才送走绪廷光,正要去看一眼睡熟的崽子,但听到礼用报,殿下曾来寻过陛下,在太极殿外扒着门缝听了几耳朵之后不知何故又走了。
萧洛陵皱了眉,几乎不用深思,便知晓那崽子突然走掉,多半是去找了谁。
“哦,”他语气淡淡,尾音上扬,“那你听见阿耶要成亲,找到阿初以后,又是同她怎么说的?”
萧念暄抱着脑袋,生怕阿耶的指节砸自己一脑袋大包,他忙哼哼唧唧说:“阿耶都要成亲了,阿耶要成亲,那娘亲怎么办,我想让阿初阻止阿耶成亲。”
这个答案,令萧洛陵也不禁暗自屏住了呼吸,他镇定而坦然,“那她是如何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