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林骄在爱里长大,像是众星捧月的小王子。
即使父母倾心打造的温室轰然坍塌,也仍旧保持着稚拙的善意。
少年的情绪藏不住,面对旁人一句简单的关切询问便敞开心扉,像是面对推心置腹的知心人。
于是,私下的话语公之于众,真心的倾诉成了伤人的利器。
人人一句裹着恶意的无心之言像裹着碎石的泥点向林骄袭来,划破了小王子心爱的美丽衣裳。
愤怒的质问只换来一句轻飘飘的道歉,触底的反抗只换来更为激烈的碎石污泥。
昔日常伴左右的朋友成了面目可憎的恶魔,小王子穿着裹着破烂的衣裳,顶着凌乱的头发,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在温室的废墟上用碎石污泥筑起一点点筑起一座坚实的堡垒。
深夜,林骄一如往常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
林母已经入睡,桌上放着一盘切好的苹果,已经有一点氧化。
林骄囫囵解决完桌上的苹果,轻手轻脚地洗漱完便关了灯回到自己的房间。
将自己丢到床上,林骄仰躺着看着紧挨着床的小柜子发呆。
小柜子是租房自带的,里面尘封着林骄从小到大的零零碎碎的东西。
小时候最爱的汽车模型,比赛赢得的小奖品,收藏的漂亮弹珠、卡片、标本和石头,还有各种奖牌证书。
大大小小的玩意挤在一个小小的二手木柜里,就构成了林骄的一整个过去。搬家时林骄只觉得他们是负累,林母却说“留着吧,就当是个念想”。
说是念想,林骄却从未打开这件古老的木柜。
林母是个念旧的人,闲来无事便喜欢收拾些旧玩意,看些老照片,笑着回忆每件物事背后的故事。
厚重陈旧的木柜总是一尘不染,仿佛迎来又一春。
林骄大多时候只是认真地听着母亲的诉说,充当着一个合格的听众。
说到意动处时,林骄便会体贴地将纸巾盒推向林母,抛下一句“我出去散会步”便离开家门,站在寂静无人的小巷,一个人看着天空发呆。
可惜,即使在老破小,城市的天空也难以看到星群。
每每30分钟后,林骄便重又站到自家门前,深呼吸调整好表情,敲三下门,然后等着门内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林母总会打开门,脸上堆着温柔的笑意,亲昵地埋怨。
“阿骄,怎么又忘带钥匙啦。”
林骄便扬起笑容,像是恃宠而骄的幼子。
“这不是你在家嘛。”
熟悉的对话像是在上演心知肚明的戏剧,兜里坚硬的钥匙却磕着林骄的大腿,带来不容忽视的不适感。
不为人知处一闪而过的泪光与叹息像是一片难以驱散的阴云,笼罩着这个被城市遗忘的小小破落角落,局中人却努力地演绎着平凡喜剧。
人们常说“人要向前看”,可林母是被困过去的可怜人,林骄是背负过去向前走的徒行者。
他们像是藤蔓攀附过去汲取养分,每一次呼吸却带来连绵的隐痛。
林骄打第一份工时,刚上高一,凭着一副好皮囊成为了一家餐厅的服务员,应聘时的心情林骄也记不太清了。
羞愤?难堪?不知所措?
也许有吧,但最强烈的念头便是,要是真应聘上了,林母也许能轻松些。
面试的主管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讲起话来也是让人如沐春风,三言两语便摸清林骄的情况,对于只能周末上班也表示理解和接受。
林骄当时感到由衷的庆幸与感谢,只当是终于遇到了善人。
周末餐厅人很多,翻台率高得离谱,林骄像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辛苦工作了3个月,临到结工资的时候,林骄却只到手了不过800元。
愤愤不平地去找主管理论,原本慈眉善目的主管却高昂着头,轻笑一声,轻蔑地看了眼林骄,冷漠地说。
“你去告我们啊,你有证据吗?干不了就滚,你不干有的是人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