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闰二十出 闲话（第2页）

（贾客）在下是蔡益所，世代南京书客，才从江浦索债回来的。（问老官人介）老兄是从北京下来的了，敢问高姓大名，有甚急事，这等狼狈？

（老官人）不瞒二位说，下官姓张名薇，原是锦衣卫堂官。

（蔡惊介）原来是位老爷，失敬了。

（蓝问介）为何南来？

（薇）三月十九日，流贼攻破北京，崇祯先帝缢死煤山，周皇后也殉难自尽。下官走下城头，领了些本管校尉，寻着尸骸，抬到东华门外，买棺收殓，独自一个戴孝守灵。

（蓝）那旧日的文武百官，那里去了？

（薇）何曾看见一人。那时闯贼搜查朝官，逼索兵饷，将我监禁夹打。我把家财尽数与他，才放我守灵戴孝。别个官儿走的走，藏的藏，或被杀，或下狱，或一身殉难，或阖门死节。

（蓝）有这样忠臣，可敬，可敬。

（薇）还有进朝称贺，做闯贼伪官的哩。

（蔡）有这样狗彘，该杀，该杀。

（薇掩泪介）可怜皇帝、皇后两位梓宫，丢在路旁，竟没人偢睬。

（蓝、蔡俱掩泪介）

（薇）直到四月初三日，礼部奉了伪旨，将梓宫抬送皇陵。我执幡送殡，走到昌平州；亏了一个赵吏目，纠合义民，捐钱三百串，掘开田皇妃旧坟，安葬当中。下官就看守陵旁，早晚上香。谁想五月初旬，大兵进关，杀退流贼，安了百姓，替明朝报了大仇；特差工部查宝泉局内铸的崇祯遗钱，发买工料，从新修造享殿碑亭，门墙桥道，与十二陵一般规模。真是亘古希有的事。下官也没等工完，亲手题了神牌，写了墓碑，连夜走来，报与南京臣民知道，所以这般狼狈。

（蓝）难得，难得！若非老先生在京，崇祯先帝竟无守灵之人。

（蔡问介）但不知太子二王，今在何处？

（薇）定、永两王，并无消息；闻太子渡海南来，恐亦为乱兵所害矣。（掩泪介）

（蓝问介）闻得北京发书一封与阁部史可法，责备亡国将相，不去奔丧哭主，又不请兵报仇。史公答了回书，特着左懋第披麻扶杖，前去哭临，老先生可晓得么？

（薇）下官半路相遇，还执手恸哭了一场的。

（内作大风雷声介）

（店主人掌灯急上）大雨来了，快些进房罢。

（众起，以袖遮头入房介）好雨，好雨。

（薇）天色已晚，下官该行香了。

（蔡问介）替那个行香？

（薇）大行皇帝未满周年，下官现穿孝服，每早每晚要行香哭拜的。

（薇取包裹出香炉、香盒，设几上介；洗手介；望北两拜介；跪上香介）

大行皇帝呀，大行皇帝呀！今日七月十五，孤臣张薇，叩头上香了。

（内作大风雷不止介）

（薇伏地放声大哭介）

（蓝呼蔡介）过来，过来，我两个草莽之臣，也该随拜举哀的。

（蓝、蔡同跪，陪哭介）（哭毕，俱叩头起，又两拜介）

（蓝）老先生远路疲倦，早早安歇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