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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卷(第1页)

甲卷

《春秋左氏传》“介葛卢闻牛鸣”[1]一事,尝读之而恻然哀矜。壬子秋杪[2],客湘阴城,偶闻人言:城中居人昔年有略识鸟音者,一日闲坐窗前,乍见一雀飞来檐端,大呼迎秀门外,晒有麦子,群雀遂蜂拥而去。其人急出迎秀门视之,果然。呜呼!观乎此者,爱物之心,可以油然而生矣。群鸟日无他图,惟勤勤以觅食为事。不觅,则无以自养,无以哺其群雏。而反哺之慈鸟,且无以仰供孝养。彼夫守麦之人,偶见一鸟啄食,或且淡焉若忘。嗣见群雀飞来,势必执竿以逐。然而见食则呼,与群共乐,而不暇虑及犯人大忌者,无机心故也。观此古今二事,可知鸟兽之情,处处视人情无异。惟知音者少,是以鸣之而不能通其意,以恤其灾耳。悲夫!

语云:“一卷文情流悱恻,满腔生意遍瀛寰。”此盖指古人立言之不朽也。曰:天地万物一体。曰:鸟兽龟鳖咸若。曰:与民同乐。曰:飞潜动植,各适其天。此皆古人之仁也。曰:君子之于物也,爱之而弗仁。于民也,仁之而弗亲,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此则古人之义也。非仁无以固其体,非义无以妙其用,二者必不可以偏废也。子曰:“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学也者,学其制事之宜也,盖格物穷理之功也。愿我后起之英、后来之秀,涵泳深之。

古诗云:“春鸟意多哀。”又云:“山树高,鸟鸣悲。”闻声而知其悲哀,究不知其所以悲哀之故。然而以己之心,度鸟之心,虽不中,不远矣。陶渊明诗云:“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吾爱吾庐,不期而慨及禽鸟。其欣其爱,心理同源。人与鸟贵贱虽殊,而欣戚悲愉,岂有异致哉?故惟静观万物者,为能通万物之情也,学者可勿勉乎哉?

青草山人吴日京先生景运[3],湘阴岁贡生,年四十,无丈夫子[4]。夫人张氏,自度生男不可必,力劝先生娶妾他乡。于归之夕,先生入房将就寝,诧见新妇坐灯前,泣涕如雨,其容甚惨。先生恻然心动,急叩所以,妇不之告。固问之,乃曰:“妾自髫龄[5]即归某氏,赖姑恩抚育者,十有余年矣。完婚后,又与夫君甚好合也。今因年饥,家无隔宿粮,夫不得已鬻妾,以供菽水资。妾念旧恩,心如割也。”先生慨然曰:“有是哉,胡不速以答我?明日决以肩舆送尔归,百金之聘币,用以赠尔夫子,以佐旨甘之奉可也。”遂呼张夫人,挈妇同寝。明日送归其家,缴还婚书,且手致其夫一函以为信。未逾年,而张夫人孕而生男,即今佳士吴君耀章是也。为善之报,抑何不爽如是哉?今岁癸酉,先生长卧山邱矣。老成凋谢,可胜悲哉。此一逸事耳,亟志之,以充忠厚之端云。易翰鼎曰:朱子有言,人惟色、货两关,最难超越。吴公却正色而悬崖勒马,拯极贫而捐金如泥。世人之所难,竟皆为先生之所易。呜呼,岂有他道哉!古之勇于为义者,惟在当机立断,无待踌躇,乃得自全其心之所安耳。

大司马衡阳彭公玉麟[6],清风劲节,名冠群僚。凡有馈盛馔嘉肴者,概从谢绝,始终持之甚坚,人第知其清廉不取耳。有时为旧友所馈,则谊不容辞,然必邀幕客多人同食,促令肆啖以尽欢。而己则竟不下箸,托辞腹疾,仅啖园蔬,往往如是。幕客屡见而疑之,私相谓曰:“彭公岂真厌弃肉食者耶?”有老将者,彭公同里之故人也,私语客曰:“彭公微时,孝养太夫人,每求肉食一盂而不可得,辄自引以为歉,愀乎其容。厥后,家食渐饶,而亲不在。恒对我辈言之欷歔。然则今之箸不忍下也,又何疑焉?”呜呼!昔常不足,而今有余。其何及也?祭而丰,不如养之薄也。岂非万古伤心之语哉?夫彭公玉麟者,浩气弥六合,忠勇冠三军之名将也。而孰知有本之木,有源之水,端自赤子之心来也。悲夫!

县东白鹤洞人刘某,予家故旧也。壬申岁暮,以事来营田,问讯予家小儿女,呼曰胖子。胖子云者,盖乡俗以称体气丰腴之子也。夫凡人父母之心,望其子之富贵者犹后,望其子之肥健者最先。然则胖子之称,诚高出寻常少爷小姐之称也。即此想见山村古风,穆然意远。

善恶吉凶之报,往往捷如影响。愚谓匪徒报之,亦吉凶之必各从其类耳。

贤祖父得有贤子孙,持躬清正,居家孝友,畀以一官一邑,立见泽沛苍生。人以为乃祖乃父,积善无不报,天之佑之也,必生贤子孙。愚尤谓其贻谋之善,薰陶渐染,宜乎成此伟器,而非徒报应之不爽也。

慈亲念子之诚,已满圣人至诚之量。亲心无所欠缺,圣心无所增加矣。惟圣人云者,全体也。慈亲云者,一端耳。

予妻坤凝[7]尝喟然叹曰:“世间惟有一父母,恒钻入小儿胸间,看透小儿心事,他人岂能洞悉艰苦哉?”此语奇而确,淡而有味。虽圣人复起,无以易也。当夫王室如毁时,以周之民视殷民,苦乐奚啻云泥之别,而文王且犹视民如伤。一“如”字,妙不可言。人惟体玩古人“如伤”二字是何情状,当能领会吾家父母念子之诚,历历迫于目前,而凄然不能自已云。

仁者生之理,春者生之气。草木之根伏于土中,虽隆冬亦饱含生理。故春气一感,即萌芽矣。若本无生理,则虽感以春气,无以应之。从未闻坚石中生出草木来,只以无根可含生理故也。此殆未有小人而仁之一证也。程子谓心如谷种,生之性便是仁,阳气发处乃情也。窃计小人之自暴自弃,以斫丧其天,殆如谷种已蒸熟,而生性断绝也。不然,圣人民胞物与,一视同仁,惟望人人共登道岸,岂忍下此斩钉截铁之语,以绝群小之生路哉?

光绪丁亥夏秋冬,湘中亢旱半年,乡村池塘至无水以供炊爨。庖人皆远汲于湘滨,省城竭诚求雪。十一月十六日,下雪少顷。时黄河以八月决口,漫淹数十州县,死者不乏其人,而生者流离转徙,冻饿呼号。湘中官绅正筹办赈捐接济,有作歌刊贴城市者,标题曰《求雨妙法》。歌曰:“不助赈捐天不雪,捐赈些微雪现白。天意分明教拯人,无奈世人不思寻。于今要想求雪雨,奉劝大家思此语。再过几月雨不来,怕要求人来赈灾。他人一般也不出,请问我们向谁哭。”眼前指点,悚切动听。予过市中见之,高诵数十遍不休,因睪然于至哉圣言。“恕”字终身可行,诚无以出其范围矣。

大程子[8]少年好猎,横渠张子[9]少年好兵。猎与兵皆古制,未足为二先生疵,惟病在一“好”字耳。“好”字根于气质之偏,几乎濒于残忍酷烈,以视后来造诣。满腔生意,高下不啻天渊。可知儒生吃紧工夫,全在变化气质。

为谋而忠,要使吾心不留歉恨耳。究之,成功则天也。谋事如行舟然,得水则易,失水则难。

己亥正月家居,霖儿、甲鹇、翚儿、甲猊侍坐闲话。两儿慕古剑侠风,问如何乃能成侠,何处寻师。应之曰:“称剑侠者,就达用处言耳,吾勿敢知也。但知古侠士见重于人,全在立体。”问立体如何,曰:“吾圣人数语尽之矣。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两儿聆此,悠然意远。

同治辛未正月,家泗洲老人招饮,砺仲兄金鼎[10]在坐。偶以墨晶眼镜置黑漆几上,水天一色,混然莫辨。适厨人迁几,堕镜于地,铿然有声,满座皆惊,厨人尤骇然色变。砺仲坦然曰:“无损无损,此物固甚坚也。”徐起拾之,绝不一视,即入囊中,而口慰厨人不已,颜色怡然,始终不变。厨人亦改容谢之,无复惊惧。吁!此全人体面之要道也。其绝不一视者,惟恐见有破痕,使厨人终不自安耳。翰鼎旁窥而深契之,亟志之,以为藐躬涵养之一助。

语云:令人有初交之欢,不如令人无久交之厌。愚谓令人无久交之厌,尤莫如使人动去后之思。古人则唐明皇之于张曲江九龄,今人则左文襄[11]之于虞恺仲太守绍南[12]。其去后之思,皆发于至诚而不容己也。

里人田少鲁,甲午冬同饮邻家。谈及某省风俗之坏,疾首蹙頞,至不能言。少鲁客某省十年,闻见既多,更仆难数。略述其大者,诚哉不堪听闻。彼处杀人犯法,习为故常。而富者犯法论死,往往买人以身代。买者公然无忌,卖者甘心就戮,相习成风,不以为骇。官吏虽阴知之,而亦听之,佯为不知也。有老人年七十余,有男儿三人,适富家买人代死,三子者遂卖其父以与之。父不愿往,谕其子曰:“吾有子三人,命不为薄,汝曹皆能自食其力。吾虽老,尚能操作以助汝。汝曹何必贪图小利,使吾老人不保首领乎?”三子力促其行,并托亲朋劝之。父泣,坚持不往。三子者怒甚,竟持梃以击毙之。邻人白其事于地方官,官亦知积习之难穷也,终置之不究。呜呼!诚不料人心风俗之坏,一至于斯也。方望溪[13]生康雍之世,去闯献[14]之祸,才数十年。其《原人下》一文,论战国至元明,二千年间,兵祸之惨,而推本于人道之失。为天所绝,上之人任其失而不为之所。其积也,遂足以干天祸,而几尽其类。今以予所闻人心风俗如此,苟非传之过甚,则再积数十年,其流极更将何如乎?天若不复生圣人整饬万方,恐将来天理尽灭,势不至人类尽绝,使两间空洞无人,不止也。岂不悲哉?岂不悲哉?

汉川童谣云:“包老爷,睡龙床。替百姓,雪冤枉。定某刘,文山王。蠢主意,太荒唐。三百银,劝贪赃。包清官,岂肯当。侧船山,修堤防。万家命,免水伤。王家田,在此方。出亩费,如放账。年年收,岁岁偿。何不好,受众商。欲骗费,反诬良。阻大工,田永荒。收渔利,利在王。众失望,断米粮。好毒手,贼心肠。刘定中,老苍苍。人极好,性太刚。待小人,喜骂娘。得罪他,告上状。诬尔话,莫心怆。正直人,众素仰。日月也,庸何伤。但亩费,莫放让。田高低,同一样。定某刘,文山王。蠢主意,太荒唐。三白银,劝贪赃。不秘密,反言扬。包清官,岂肯当。过堂时,定泼汤。定某刘,混官场。不见面,尚无妨。文山王,受锦囊。充好手,喜洋洋。狡骗费,陷桑邦。犯众怒,到公堂。上帝板,尔须防。包清官,万民望。贤邑宰,钟与黄。同看堤,烛奸肠。秉公断,照王章。惩讼痞,以安良。百万家,仰甘棠。包清官,美名扬。承家学,守官常。结此案,享馨香。包孝肃[15],祖有光。”案是时为光绪辛卯春暮,汉川莠民王某,乘黄、钟两大令授受之际,公事断续之交,悍然以三百金赂会审委员包大令,请求圆通结案。事将垂成,忽闻此歌一出,家弦户诵。而奸人悚然,不敢代进贿赂矣。先儒有言,人心风俗虽坏,而清议尚存,犹足以维持一二。良然。

楚悼王[16]素闻吴起[17]贤,使为相。吴起捐不急之官,废公族疏远者,以抚养战士。故楚之贵戚,尽欲害吴起。及悼王死,宗室大臣作乱而攻吴起。吴起走之王尸而伏之。击起之徒,因射刺吴起,并中悼王。太子立,乃使令尹尽诛射吴起而并中王尸者。噫,诸臣诚可诛也!明燕王[18]兵,攻某郡城,炮火轰击,声震山谷。太守自度力不能支,乃大书高皇帝[19]神牌,恭置城上,燕兵遂不敢复攻。吴起之走伏王尸,其智谋与此同,而所挟者尤重。楚诸臣竟置君尸不顾,而悍然波及之。盖先有无君之心,而后动于恶也。其伏诛也,不亦宜乎?

幼时闻父老言:左文襄公微时家居,部署田园事业,欲雇夫以资耕种。闻乡人某贤,招致来家数旬,察其所为称意,议雇之。山村雇值例甚廉,岁不过七八缗钱而止。其人请曰:“既任事,宜专心,但望主人增值,以纾内顾忧耳。”文襄唯唯,问需钱几何,其人以十缗对。文襄作色曰:“子而不贤,值虽廉,不愿雇。今知其贤矣,岂可徇俗例以薄待贤者乎?岁给钱二十缗可也。”其人大喜过望。嗣是竭诚任事,久而勿去,卒为左家得力之人。狮子搏兔,具见全神。他年奔走群英,借以先定东南,后平西北。是岂无道以致者哉?名臣作用,即此琐琐逸事,亦可窥豹一斑矣。

“大将筹边不肯还,湖湘子弟满天山。新栽杨柳三千里,惹得春风度玉关。”此甘肃诗人咏左文襄公道旁官柳诗,借以自摅其生死肉骨之感也。昔闻乡先正论曾忠襄[20]克复金陵大功,固赫赫在人耳目,犹不若山西巡抚任内办赈救荒一案,足以千古也。由此观之,则左文襄之廑恤甘民,至今令人沦肌浃髓。以视生平百战功高,孰为优胜,亦必有能辨之者。

人之分量不同,故所志大小各判。其量一族者,以安一族为慊。其量一乡者,以安一乡为慊。大而一国者,以安一国为慊。量周天下者,以安天下万国为慊。虽大小有不同,要之专注之精神,其坚确同也。志蕴于中,必得权位,而后能发于事业,泽及苍生。其立达情深,肠热如炽者,半生坐待已久。而权不我属,必且皇皇汲汲,情见乎辞。旁观者遂哂为不度德、不量力,甚或疑为越分侵官。而于翛然忘世之人,则盛称其安分知足。盖未深悉乎志士暮年之矜重也。

有门下士问于予曰:“尝闻吾师称某先生谦冲和蔼。昨有遇之广坐中者,则见其严肃有余,始终缄默,如木偶然,何也?”予应声曰:“此亦遭际使然耳。譬如东邻牧童刘四者,吾自昔见其状貌蠢愚,又家贫未能从师,至今不识一字,殊可怜也,自问无以胜人矣。一旦驱牛食草湖中,百十其群,尽为兽类。而俯仰四顾,惟我区区小子,可称万物之灵。因而短笛横吹,自鸣得意。虽欲谦恭贬损,无所施之。今某先生混迹屠沽,在坐无一可与言者,亦何从施其谦抑乎?呜呼!苍茫独立,徙倚何依,古今一辙,岂不悲哉?”

杨忠愍[21]、王船山[22]二公,皆严霜烈日、光焰逼人。所谓姜桂之性,老而弥辛者也。而忠愍自号曰椒山,船山自号曰姜斋,亦乐取其性之所近耳。

古之君子,在在因实而得名。盖韬光沈馨,阒然无迹,充实于中,而后光辉外著也。今之君子,又往往因名得实。盖偶有微长,辄得丈人先生奖励,遂欢欣鼓舞,欲罢不能,而渐几于道也。此曾文正[23]、郭养知、胡文忠[24]诸公,宏奖风流之有裨于后进者欤。

人有受病之处,本于气质而不自知,则全赖旁观之指摘也。而旁观之指摘,亦有两种:一则爱我之人,剀切言之,俾知所以变化;一则怨我之人,痛快言之,借以寓其讥訾。其用心不无悬殊,而其益我则一也。今幸本两君之言,得知用药之方。其规我者,固深感之。其诮我者,亦不宜衔之。况其为亡者乎?当年偶尔仇予,聊以快一时之口。今日九原可作,未必不深喜故人之能用其言。而有日新又新之渐也,亦何莫非可感之人哉?书至此,怆然于中者久之。

流光易逝,此为学者惟日不足之言。至若深闺孀母,辛苦摒挡家政,立望其孤儿长大成立,转觉日长如小年也。悲夫!

途中遇瞽者,或遇衰老人,我若行值其后,切宜缓步无声,勿令斯人知后有来者。恐彼疾行让避,致跌仆也。愿与同人肺腑铭之。

读书闻古人之风,不如目睹者之尤为亲切也。即如今人阅善书,聆其嘉言懿行,未尝不怦怦有动,然其感之也犹浅。迄观优伶演古事,忠孝节义之状,历历迫于目前,则顽懦同声泣涕矣。夫以孔子之于帝舜,两大圣心心相印。一切美善,早应洞见秋毫。而在齐闻《韶》[25],乃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然则尽美尽善之赞,当在斯时,前此尚未尽悉也。此以知目睹者之尤为亲切也。由此推之,彼以言教者讼,以身教者从,亦以历历呈露目前,心迫于无所避也。

古人但云诗言志,后世论诗则曰“情、景”两大宗。愚谓景之于情,势不能并峙称雄。画疆而王,景之美恶,随情之哀乐为转移者也。“景”之一字,第可附于情耳。不然,吾眼中千态万状,何以吟哦脱口?偏举此景一二端,无他,适与吾心之哀乐相投也。其不相投者,虽见如不见耳。故乐则眷恋清风明月,悲则流连苦雨凄风。虽欲强之易而为言,不相入也。诗之写景,岂特后人为然?即“三百篇”中凡注释家所称为兴体者,实皆当日诗人适叙眼前之景,与一时之哀乐相投者也。抑愚尤有说焉。情无定,则景亦因之无定。人心而哀,虽遇清风明月,转助悲怀,则写此美景,亦成凄清之句也。人心而乐,虽当苦雨凄风,不挠至趣,则拾此恶景,亦供啸傲之资也。然则诗家情景两端,岂非一而二,二而一,而要以情为主者哉?

汉人诗云:“鸡鸣高树颠,狗吠深宫中。”陶诗则云:“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自浅人视之,直似陶公袭取古人旧句,而窜易“高宫”二字耳。不知陶公静与天游之士,胸中洒落,纯是一片化机。眼前佳景,无心值之,信口吟之,何尝记忆古人有此旧句?而字字天然,究与古人貌合而神离也。

沈选《古诗源》[26],于古逸抉择维精。愚谓尚遗老子二语:“良贾深藏若虚,盛德容貌若愚。”亦警句也。

《湘中渔歌》:“帆随湘转,望衡九面。”沈云:“《禹贡》‘夹右碣石入于河’,简而能达,不图此复遇之。”愚亦喜《禹贡》“九江孔殷”四字,括尽今日湖南全省水道。古人笔墨简而赅,大率类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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