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外面的风雪大概是有点大的,沈絮的发丝上沾了些冰凉的霜色,衬得他的笑意也冰冷无情。
他一改往常,恭恭敬敬地行礼,俯首说:“久等。”
谢恒端坐未动,手中捏着那只酒杯,眼神一错不错地落在沈絮,从头到脚,一处不落。
“沈絮,你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沈絮神情不变,安静垂首:“殿下何解?”
“我想与你聊聊你姨母的事。”谢恒说,“你姨母在宫中并不好过,我母妃权柄滔天,因她是蜀地郡主,陛下广开恩善,必不会薄待了她。昭仪虽未犯什么错,可有你这么个拖油瓶,她想施展也施展不开。”
沈絮没吭声,反倒让谢恒心中痛快了点。
沈絮虽看着病弱,可要将一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子一击毙命,可见手中必有功夫底子在。
且能屈能伸,厚积薄发,谢恒绝不敢小瞧他。
他虽理解沈絮的动机,却不能轻易与他一笔勾销。
“你知你自己的传言不如何吗?”
沈絮骤然抬眼,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转而一笑,温和道:“竟有此事?草民不知。”
“别装了,你袖中的刀剑与毒药我不计较,今夜唤你前来实乃公事并非私事。”谢恒说,“你无半点官职,宫中日子也难过,事事不得疏通,即便有心也无力。我不论你与我有什么私仇,看在你姨母的面子上,万望冰释前嫌,这样才是完全之法。”
谢恒并不是什么会委曲求全之人,他富裕日子过惯了,全然不知体谅二字怎么写,即便这原身杀过人,他也不愿为了活着而背这黑锅。
能另辟蹊径就绝不将就,他可不愿意为了一堆不属于他的记忆来反复买单。
室内静谧无声,只有灯罩里快燃尽的烛火晃晃,劈啪作响。
沈絮把握着手中的茶杯,背脊挺拔如松,视线微垂,辨不出真实神色。
半晌后,他才缓声说:“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谢恒知道他是在说暗杀的事,谢恒难道会直言都是血与泪的历史与教训吗?他深沉一笑,并不言语。
有时候与聪明人谈话就是如此轻松,沈絮分寸拿捏得极好,点到为止,并不继续追问。
“殿下为什么愿意帮我?我是……罪臣之子。”
“罪臣之子怎了,左右我的名声也没救了,还差这一条。”
罪臣之子四个字说的跟有人用刀架在脖子上逼得似的,他若真纯善,谢恒才是真见鬼了。
眼下杀掉一个人来说对谢恒而言并不难。
只不过他的处境也不如何,先不说贵妃究竟是真受宠还是假受宠,皇帝纵容他享乐,却不一定纵容他杀人。
他在民间威望低至谷底,若此时再闹出人命,谢恒再想笼络人心,就难了。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之际,这条办法都是他的下下策。
“……”
沈絮并不知道谢恒都在想什么,他只觉得一股陌生的悚然感在眼前的这人身上攀升。
他曾经听说,天下的皮囊若选在一起,总会有一两个极其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