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们为什么不在巴耳巴约客店里吃呢?”
“因为我们有好些重要的事要彼此商量,而在那家客店里,有好些讨厌的人。他们来来往往,找人打招呼,走过来攀谈,这样的人在旁边,我们就是想谈五分钟的话,也简直没有法子。在前面呢,”阿多斯指着棱堡说,“别人至少不能来打搅我们。”
“我觉得,”达达尼昂用那种和他非常勇敢的性情结合得很密切又很自然的谨慎态度说,“我觉得我们能够在海边的沙堆上找个僻静的地方。”
“只要有人看见我们四个人一块儿在什么地方谈心,不到一刻钟,红衣主教就会收到他密探的报告,说我们正在开会。”
“是呀,”阿拉密斯说,“阿多斯说得有理,在无人的荒野里受到责罚。”
“一片荒野本不能算坏,”波尔多斯说,“不过,就是要找得到它。”
“并没有什么荒野,在那里不能有一只鸟从头上飞过去,不能有一条鱼从水里跳出来,不能有一只兔子从洞里向外面跑。我相信鸟也好,鱼也好,兔子也好,全都做了红衣主教的密探。所以,还是照我们的计划做比较好。况且,若是对着计划向后退,我们免不了是要丢人的。我们打了一次赌,打赌是无法预料的,我敢说,谁也猜不着打赌的真正原因。倘若要赢,我们只要同到棱堡里去待一小时。不是我们受到袭击,就是不受到袭击。倘若我们不受到袭击,我们一定有全部的时间谈话,谁也听不见我们谈话的内容,因为我可以保证棱堡的墙是没有耳朵的。倘若我们受到袭击,我们却依旧要谈我们的事儿,加以我们在防御的时候,还能享受到光荣。您现在看得明白,那总是对我们有利的了?”
“错是不错,”达达尼昂说,“不过,我们无疑要挨到一粒枪子。”
“唉!亲爱的,”阿多斯说,“您当然知道,最可怕的枪子并不是敌人的枪子。”
“不过,”波尔多斯说,“我觉得要做这样一件冒险的事情,至少应当把我们的火枪带在身边。”
“您真是一个糊涂人,波尔多斯,为什么要带上一个没用的负担?”
“我认为面对着敌人,一支口径合适的好火枪、一打子弹和一瓶火药,不是没有用的。”
“噢,说得不错!”阿多斯说,“您难道没听见达达尼昂说过的话?”
“达达尼昂说过什么?”波尔多斯问。
“达达尼昂说在昨天夜里的冲突中,有八个或者十个法国人阵亡,而城里人的损失数目也正相仿。”
“那又怎样呢?”
“因为眼前急于要做的事很多,所以那些死人的身上,别人都没有来得及去搜刮一空,对吗?”
“那又怎样呢?”
“那又怎样?我们去找他们的火枪、火药瓶子和子弹,就会得到十五六支火枪和百十来粒能用的枪子,来代替四支火枪和十二粒铅子。”
“噢,阿多斯!”阿拉密斯说,“您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
波尔多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只有达达尼昂仿佛还没有被说服。
格里莫无疑跟这个青年一样怀疑,因为他看见他们都继续向着棱堡走,那正是他直到此刻都在怀疑的事情,所以他拉着他主人衣裳的下摆。
“我们往哪儿去?”他打着手势问。
阿多斯指着棱堡给他瞧。
“不过,”不讲话的格里莫仍旧用手势表示意见,“我们一定会把自己的骨头留在那儿。”
阿多斯抬起眼睛,伸出手指了指天。
格里莫把手里的篮子搁到地上,一面摇头一面在地上坐下来。阿多斯从腰带上拔出了手枪,看了看引火是不是装得合适,然后扳着扳机,把枪口靠近了格里莫的耳朵,格里莫如同被弹簧顶了一下似的立刻站了起来。
阿多斯对他做了个手势,教他提着篮子在最前头走。格里莫服从了。他从这一场瞬息间演完的哑剧中所得到的,就是从断后转到了先锋。
走到了棱堡,四个朋友都回过身来向后看。
一共有三百多个各种各样的兵聚在营地门口,而在另一旁的一个小集团里,可以辨认得出比西尼先生、那个龙骑兵、那个瑞士佣兵和第四个加入赌局的人。
阿多斯脱下了自己的帽子,搁在剑尖上举起来在空中摇着。所有在场的人都向他答礼了,伴随着这种礼貌的,是传到四个朋友跟前的一阵欢呼声。
然后,他们四个人都不见了,都到棱堡里去了。
格里莫早已比他们先到了那儿。
[1]鱼虾在天主教徒看来不是荤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