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热烈地吻着那封信,甚至那些在桌上发光的金币,他也不去看了。
巴赞在外面叩门,阿拉密斯已经没有什么理由要躲避他,就让他走了进来。望见那些金币,巴赞完全摸不着头脑了,因此忘了自己是进来做什么的。
原来,达达尼昂很想知道那个乞丐是谁,所以离开阿多斯就来看阿拉密斯,巴赞是来向他的主人通报的。谁知达达尼昂和阿拉密斯一向不拘形迹,他看见巴赞忘了替他通报,他就自己进来了。
“了不得!亲爱的阿拉密斯,”达达尼昂说,“如果这都是旁人从图尔送给您的李子干[1],您真得替我向采李子的园丁恭维几句。”
“您误会了,好朋友,”始终小心谨慎的阿拉密斯说,“我上一次在路上作了一篇单音节的诗,现在我那家出版社把报酬送给了我。”
“哈!真的?”达达尼昂说,“原来如此!您那家出版社真是慷慨。亲爱的阿拉密斯,我现在只能对您这样说。”
“怎么,先生!”巴赞说,“一篇诗卖得到这样大的价钱?这是想不到的!噢!先生,您想怎样做就怎样做,您能够变成跟瓦蒂尔和邦瑟拉德[2]两位先生一样的人物了。我更喜欢这样,一个诗人差不多就是一个神甫。唉!阿拉密斯先生,您赶紧做诗人吧,我请求您。”
“巴赞,我的朋友,”阿拉密斯说,“我觉得您在插嘴。”
巴赞懂得自己错了,低着头走了。
“唉!”达达尼昂微笑了一下说,“您的作品是当作金子卖出去的,您真是很幸运,朋友。不过留心哟,那封从您的大外套里面漏出来的信是会丢掉的,它无疑也是您那家出版社寄来的吧。”
阿拉密斯连眼白都发红了,他把那封信重新塞到了衣襟里,又扣好了他的击剑短衣。
“亲爱的达达尼昂,”他说,“如果您很乐意,我们就去找我们的那些朋友吧。我既然手里有了钱,我们今天又可以在一块儿吃饭了,同时等候你们也同样会发点儿小财。”
“说句真心话,”达达尼昂说,“我非常愿意。我们有很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并且今天晚上,我恰巧要亲自去干一件颇为冒险的勾当。所以坦白地说,拿两三瓶陈年的勃艮第葡萄酒给我壮胆,我是不会拒绝的。”
“去喝陈年的勃艮第吧,我是同样不讨厌它的。”阿拉密斯嘴里这么说,同时金币的影子如同伸出了手一样,在他心上扫除了出家的念头。
拿了三四枚双皮斯托尔搁到衣袋里去应付当前的需要以后,他把剩下的收在那只嵌螺钿的乌木小柜子里,那也就是他收藏那方当作护身符使用的神秘手绢的地方。
两个朋友首先去看阿多斯。这一个是忠于自己的誓言永不出街的,自愿负责叫人把饮食送到他寓所里来。他原来极其懂得烹饪,达达尼昂和阿拉密斯都很痛快地把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他。
这两个人接着去看波尔多斯,刚好走到摆渡街的拐角,他俩就遇着了末司革东,他垂头丧气地赶着一头骡子和一匹马往前走。
达达尼昂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叫声,同时,那声叫唤还掺杂了一种快乐的成分。
“哈!我的黄马!”他叫着,“阿拉密斯,您瞧这匹马!”
“咦!好难看的牲口!”阿拉密斯说。
“对呀!好朋友,”达达尼昂回答,“这匹马正是我以前骑着到巴黎来的!”
“怎么,先生认得这匹马?”末司革东说。
“它的颜色真古怪,”阿拉密斯说,“这样毛色的马,我一生只看见过这一匹。”
“这句话我很相信,”达达尼昂接着说,“所以我从前三个埃居就把它卖掉了。而且,真应当说是由于这样颜色的皮毛的关系,因为全副骨头肯定值不到十八个利弗尔。这匹马怎么会到你手里来的,末司革东?”
“唉!”那个跟班说,“您不用对我谈这个啦,先生,是我们那位公爵夫人的丈夫的一个恶作剧!”
“是怎么回事,末司革东?”
“对我们另眼相看的,是一个有地位的妇人……一位公爵夫人。不过,请原谅,真的姓名我不能说。我的主人吩咐我必须小心谨慎。因为那位公爵夫人强迫我们接受一点小小的纪念品,一匹好极了的西班牙马和一头西班牙骡子,那真是值得考虑的。丈夫知道了这件事后,在半路上没收了那两头送给我们的好极了的牲口,却用这两只吓人的动物来代替!”
“现在,你是把牲口牵回他那儿去吗?”达达尼昂问。
“正是这样!”末司革东回答,“您明白,用这样的坐骑来代替旁人许诺我们的那两匹,我们是不能接受的。”
“不能接受,还用多说,尽管我很想看见波尔多斯骑上我这匹黄马的样子,那可以使我想起自己当初来到巴黎的情形,不过我们并不阻拦你,末司革东。去给你的主人办事吧,去吧。他可在家?”
“在家,先生,”末司革东说,“但很不高兴!”
他向着大奥古斯丁河沿继续走过去,那两个朋友走到了不高兴的波尔多斯家里去拉门铃。波尔多斯望见他俩在天井里穿过,却不去开门。
他俩白白拉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