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她对她说,“是不是一切都在帮助我们?现在快要天黑了。天快亮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到达我们藏身的地方,谁也怀疑不到我们待在什么地方。赶紧拿点勇气出来,吃点儿东西吧。”
博纳希厄太太机械地吃了一些,又把嘴唇在杯子里沾湿了一下。
“喝呀,喝呀,”米莱迪把杯子端到自己的唇边说道,“像我这样做。”
不过,当她的杯子快要接近嘴唇的时候,她的手却不动了,因为她忽然听见了一阵仿佛走得很快的车轮的声音,在大路上由远而近。并且,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她仿佛又听见了马嘶声。
这阵喧闹如同一声霹雳,把人从一个美梦中惊醒过来似的,把米莱迪从愉快当中拉了出来。她脸色发白了,赶到窗口边,同时,博纳希厄太太浑身发抖地站起来,扶着自己的椅子免得跌倒。
什么还都没有看见,仅仅听见一群马的奔跑声越来越近了。
“噢!天哪,”博纳希厄太太说,“这是什么声音?”
“这不是我们的朋友的声音,就是我们的敌人的声音。”米莱迪带着吓人的冷静态度说,“您待在原处不要动,我就告诉您。”
博纳希厄太太站着,没有说话,一动不动,面孔白得像一座雕像。
喧闹声更厉害了,那一群马一定就在一百五六十步远的地方,之所以还没有望见,是因为大路绕了一个弯。然而,喧闹变得很清楚,叫人可以从马蹄忽起忽落的声音估计出马的匹数。
米莱迪全神贯注地张望着,天色正好还相当明亮,教她能够辨得清来的是些什么人。
忽然,她望见在大路的转角上,有好几顶镶金边的帽子闪着亮光,帽上的鸵鸟羽毛在飘动。她数着骑马的人,首先是两个,随后是五个,最后是八个。他们中间有一个在前面走,和其他的人相距约莫有两匹马的身子那么远。
米莱迪惊慌地低低叫了一声,她看出了那个在头里走的人,正是达达尼昂。
“噢!天啊!”博纳希厄太太嚷着,“究竟是什么事呀?”
“那是红衣主教卫士们的军服呀,不能耽误一点时间了!”米莱迪嚷着,“我们逃吧,我们逃吧!”
“是呀,是呀,我们逃吧!”博纳希厄太太也照讲了一遍,却一步也不能走了。恐惧使她站在原来的地方呆住了。
她们听见骑马的人在窗子下面经过。
“您来吧!您来吧!”米莱迪一面想拉少妇的胳膊,一面说,“幸亏有花园,我们还能逃走,我身上带着园门的钥匙。不过,我们得赶快,再过五分钟,那就太迟了。”
博纳希厄太太想走,但只走了两步就跪了下来。
米莱迪想扶她起来,抱她走,可她的力气不够。
在这一瞬间,她听见了车轮转动的声音,原来赶车的看见了火枪手就飞也似的驾车离开了。随后,她又听见了三四声枪响。
“我最后再问您一次。您可愿意跟我来?”米莱迪嚷着。
“唉,天啊,您清清楚楚地看见我没有力气了,您清清楚楚地看见我走不动了。您一个人逃吧。”
“一个人逃,把您留在这儿?不成,不成,永远不成!”米莱迪嚷道。
她忽然站住了,一道寒光从她眼睛里射出来,她跑到了桌子跟前,极其迅速地揭开自己戒指上镶的宝石,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博纳希厄太太的杯子里。
那是一粒谷米样的红色东西,落到杯子里立即溶化了。随后,米莱迪用一只手坚定地拿起杯子,对博纳希厄太太说:
“您喝吧,这杯酒可以提提您的神,您喝吧。”
接着,她就把杯子凑近少妇的嘴唇,少妇机械地喝了下去。
“唉!我并不想这样给自己报仇,”米莱迪一面带着非常恶毒的微笑,把杯子搁在桌上,一面说,“不过,说句真心话,能够怎样做就怎样做!”
她向房子外面跑去。
博纳希厄太太瞧着她逃走,不能跟上她,她正像那些梦见自己被人紧追想逃又逃不走的人一样。
几分钟过去了,一阵可怕的喧闹声在大门口响起来,博纳希厄太太不断地指望着看见米莱迪进来,而她却没有再露面。
好几次,准是因为害怕,她烧得烫人的额头上冒出了许多冷汗。
她终于听见了女修道院的铁栅栏门扭开时的咿呀声,又听见了马靴和马刺踏在扶梯上的声音。不久,又是一阵不大清楚的说话声渐渐地近了,在这些声音中间,她仿佛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姓名。
突然间,她快乐地大叫一声向着房门冲过去,她已经听出了达达尼昂说话的声音。
“达达尼昂!达达尼昂!”她嚷着,“是您吗?在这儿,在这儿。”
“康斯坦丝!康斯坦丝!”那年轻人回答,“您在哪儿?天呀!”
就在这一刹那,房门打开了,或者不如说是受到外面的冲击突然向后退了,好几个人冲进了房间。博纳希厄太太倒在一把扶手椅上,不能再动一下。
达达尼昂扔掉了手里那支还在冒烟的手枪,跪在他的情人跟前。阿多斯把自己的手枪插到了腰带上。波尔多斯和阿拉密斯本来都握着明晃晃的长剑,现在都把它们重新插到了剑鞘里。
“噢!达达尼昂!亲爱的达达尼昂!你到底来了,你没有欺骗我,这的确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