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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篇 Inferno X（第1页）

第十篇Inferno。X

第六圈，不信灵魂存在的邪教徒。法利那塔：卡瓦尔堪台。

现在，在城墙和火坟之间的一条狭路上，我的老师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我开始说：“大德的诗人呀！你自己欢喜引导我经历这些悲惨的圈子，请你对我说明，并满足我的愿望：装在这些棺材里的，我可以看见他们么？棺材盖是开着，并且没有看守的人在旁边。”他回答我道：“他们从约沙法回来以后，带了他们留在地上的皮囊，那时棺材都要盖上了。[1]这里是伊壁鸠鲁和他门徒的坟墓，他们使灵魂和肉体同死。[2]你的问题，马上有人从里面出来回答你，并且同时满足你没有说明的愿望。”[3]我说：“和善的引导人，我的心事并不想瞒过你，只是要节省些话句，像你以前曾经关照过我的那样罢了。”[4]

忽然从一个棺材里发出一种声音：“哦，托斯卡那人！[5]你活着走进了火城，说话多么柔和；你也许愿意在这里停一回罢？听你的口音，显而易见你是那个高贵国度里的人，我为着他或者太烦恼了。”我吃了一惊，急忙走近我的引导人，他却对我说：“你掉转脸去；你怕什么？看那里的法利那塔！[6]他自己站起来了，从腰部以上都看得见呢。”我已经注视着他了；他昂首挺胸，对于地狱的威权似乎表示一种轻蔑。当时我的引导人勇敢的手，竟已把我推到法利那塔前面，说：“说话简括些。”

我立在他坟墓之前，他略微看我一眼，于是很不在意地问我道：“你的祖上是谁？”我不拗强，我不隐藏，全然说给他听了。那时他的眉毛略微扬起一点，于是他说：“他们非常剧烈地反对我，反对我的先人，反对我的同党；于是我把他们两次放逐出去。”我回答道：“虽然两次给你赶出去，他们却两次马上又回国了；至于你的同党呢，却没有学得回国的本领。”[7]

我们正在对话的时候，他旁边忽然又露出一个影子，[8]只看见他的头在外面，我想他是跪在棺材里面呢。他在我的四周看看，似乎找寻陪着我的某人，但是失望了。他挥泪说：“假使你能够经历黑暗的牢狱，是因为你崇高的天才，那么我的儿子在哪里呢？他为什么不陪着你呢？”我回答他道：“这个并非因为我自己的力量；是他，等着在那里的他，是他引导我经历这里的；或者你的圭多对于他已经是太轻蔑了。”[9]因为他的说话和他的刑罚，使我预先知道这个影子的名字，所以我的回答可以这样确当。即刻这个影子站了起来，叫道：“你说什么？他已经是？他不在了么？温和的阳光不射着他的眼睛了么？”他看见我的回答迟慢了一些，便倒了下去，不再露面了。

但是那一个高傲的、叫我在那里停一回的影子，他的姿势却没有变，头也没有转，腰也没有弯。继续着前面的对话，他说：“不错，他们没有把这副本领学得好，这使我比躺在此地火坑里还要痛苦呢。但是，在这里女主[10]的脸发亮五十次以前，你将要知道这副本领确是难学的。你是可以回到甜美世界的人，请你告诉我：在各种法律方面，为什么那些人民这样剧烈地反对我的亲族呢？”对这一点，我回答他道：“惨败和屠杀，使阿尔比亚河的波浪染成赤色，因此在我们的寺里回响着这样的演说。”[11]他叹了一口气，摇着他的头，于是说：“这件事情不是我一个人做的；我的附和他们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但是他们主张毁灭佛罗伦萨，只有我铁面无私地挺身出来保护他。”我对他说：“我希望你的后代得着和平！我还有一个怀疑的结，要请你解一下：假使我相信你说的话，[12]似乎你们知道未来，但是对于目前的事情就不明白。”他说：“像一个远视眼的人，近的东西看不见，远的反在我们范围以内：这个总算是最高统治者给我们的恩惠了。靠近的或是正在进行的事情，我们的智力及不到；除非有人来告诉我们，地面上的现状我们是不知道的。由此你可以推想到，在未来之门关闭了以后，[13]我们的知识就要完全熄灭了。”听了这番话以后，我懊悔我方才的错处，[14]对他说：“现在请你对那个倒下去的说，他的儿子还活在人间呢；方才我的回答迟慢，是因为我心里面的怀疑，现在已经给你说明了。”那时我的老师喊我了，于是我请求这个灵魂快些把他的伴侣告诉我。他对我说：“和我躺在这里的多于一千，腓特烈第二[15]也在这里，还有那红衣主教；[16]其余的我不说了。”说罢，他没落到棺材里去了。

于是我移步向着古诗人，回味着我听见的预言，这个预言对于我似乎不利。他向前走了；我们走着的时候，他对我说：“为什么你这样的怅惘？”我把理由告诉他，他接着说：“你暂且把你听见的记着，现在注视这里！（他伸起他的指头）当你站在那位有慈光的女人之前，她的慧眼能够洞烛一切，你可以从她那里知道你生之旅程的全部呢。”[17]

我们离开城墙，转向左边；在一条小路上，望着中心走去；我们降到深渊的边际，闻着下面的一股臭味。

译注

[1]约沙法（Josaffàt）是邻近耶路撒冷的山谷，所谓“最后判决”就在这里举行。参见第六篇注7。

[2]伊壁鸠鲁（Epicuro）为希腊哲学家，他只承认地上的生活，不承认死后之灵魂的生活，与耶稣教教义不合，不信此说的但丁说他是“邪教徒”。第四篇之“异教徒”为未及信耶教者，本篇之“邪教徒”为不肯信耶教者；前是愿而不能，后是能而不愿。

[3]“没有说明的愿望”或指看见同乡。

[4]见第三篇。

[5]托斯卡那（Tosa）为意大利中部，佛罗伦萨为其首邑。

[6]法利那塔（Farii）为吉伯林派首领，生十三世纪之初。他与贵尔弗派争斗甚烈。

[7]贵尔弗派为吉伯林派所败在一二四八年及一二六○年，但贵尔弗派在一二五一年及一二六六年复获胜利，吉伯林派却从此爬不起来了。

[8]这是卡瓦尔堪台·卡瓦尔堪提（teti），为圭多·卡瓦尔堪提（Guidoti）之父。圭多为但丁诗友，二人间感情极深，在《新生》中但丁也有好几处说着他。圭多为白贵尔弗派，亦在逐臣之列，一三○○年八月客死于外，故在但丁神游地狱之时尚在人间，而其父则疑其已死。

[9]圭多为什么轻蔑维吉尔，是注释家争辩之点。最有力的一种解释是：圭多信伊壁鸠鲁之说，与维吉尔的思想相背。

[10]指“地狱之后”普洛塞皮娜或赫卡特（Ecate），此二名古亦用于“月神”，故此句意即五十个太阴月（四年两个月）。但丁于一三○二年放逐，回国运动至一三○四年六月始告完全失败，与法利那塔语符合。

[11]一二六○年在蒙塔培尔蒂（Moi）之战，贵尔弗派大败，血流附近阿尔比亚（Arbia）河中，因此该派得势后，对于法利那塔亲族特别严酷，在每次盼会议席上，从不肯放松对他们的刑罚。

[12]指五十个月的预言。

[13]此处有两种解法：（一）一件事情由未来成为现在以后；（二）“最后判决”以后，一切均无变化，没有时间，没有未来。

[14]但丁意谓幽灵知道现世事，但圭多活着时而他的父亲以为他已死，因此但丁心中怀疑，以至于回答迟慢，使圭多之父悲伤。

[15]腓特烈第二（FedericoⅡ），一一九七年为西西里及那不勒斯王，一二一二年为日耳曼皇帝，好肉感之快乐，过着伊壁鸠鲁的生活。

[16]红衣主教指乌巴尔狄尼（OttavianodegliUbaldini，1210—1273），为热烈之吉伯林派；他说：“假使我有一个灵魂，我为吉伯林派已经失去一百次了。”

[17]维吉尔的指头或许是指着天上。“有慈光的女人”指贝雅特丽齐。关于但丁的未来见《天堂》第十七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