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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篇 Purgatorio IX（第1页）

第九篇Purgatorio。IX

山上的第一夜。但丁的第一梦。净界的门。

现在，古提托努斯的小妾，从她情人的手臂弯里脱出，显出白色于东岗之上了；她的额上宝石辉煌，排成那以尾击人的冷血动物的形状；夜，在我们当时的地点，已经上升了两步，第三步亦将完成而停翼；[1]那时保有亚当所予的我，[2]已因疲劳而被睡魔所战胜，卧在草上，那里原是我们五人坐息之处。

在那时候，接近早晨，燕子开始她伤心的怨恨，也许是回忆她的旧仇；[3]在那时候，我们的精神最是摆脱肉体而烦恼最少，他的幻象是一种先知。[4]我似乎做了一个梦，看见一只鹰翱翔天空，黄金色的羽毛，张开双翼，准备下降。至于我呢，我相信已处于加尼墨德的地位了，就是离开朋友而被举于上帝之家。[5]我心里暗想：“无疑的，此鸟常在这里狩猎，也许不肯往别处把掠获物放在他的爪下呢。”于是他盘旋了一回，忽然下降，如闪电一般，把我抓去，直带到火球旁边。[6]在那里我觉得鹰和我都被烧着了，此种幻想的被炙之痛苦，竟打断了我的好睡。

当初阿基琉斯被他的母亲，从奇隆那里，睡在她手臂弯里带到斯库罗斯（后来仍从这里被希腊人带走），张开他半醒的眼睛，四周一看，不知他身居何地，不觉浑身战栗起来。[7]当睡魔从我面前逃去，我也是这样战栗，面色灰白到惊骇欲绝的地步。

在我的身旁，只有我那唯一的安慰者；那时太阳已上升二小时，我转身望着海。我的老师说：“不要怕！定定心！我们已在更好的路上了；不要后退，发展你的力量罢。现在，你已经到了净界。你看！四周都是绝壁，只有那里是进路，好像是岩石上的一条裂缝。在天晓的时候，你的灵魂正睡着在那花草之上，来了一位贵妇，她说：‘我是卢齐亚，[8]让我把这个睡着的人带走，我要使他在路上行进顺利。’索尔戴罗和其他高贵的灵魂都留在下面。东方逐渐光明，她带着你上升，我跟着她的脚迹。她把你放在这里；她第一次用她美丽的眼睛指示我那开着的进路；于是她和你的睡魔都消失了。”如同一个受惊的人定了心，听到实情以后，改变恐惧的态度为安慰，我也是这样改变了。我的引导人看见我已不恐惧，便举步前行，我也跟着走，向着高处。

读者诸君，你们看我的题材提高到怎样程度；假使我应用较多的技巧以支持这个高度，那么请你们不要惊奇。

我们二人走着，我们已经到了一处，就是在以前认为是墙壁上的裂缝之处，原来那是一个门，在门前有三阶石，是用以上升的，阶石的颜色各别；还有一位守门的，[9]静默着一言不发。我把眼睛张大些，则见他坐在最高的阶石上，他面上的光芒叫我受不住。他的手中拿着一把拔出鞘外的剑，[10]也是亮晶晶的不可逼视。

于是守门的开始说：“站在那里对我说：你们要做什么？你们的引导人在哪里？你们到这里切勿后悔！”我的老师答道：“一位天上的女人，她教导这些事情；她刚才对我们说：去罢，门在那里！”守门的客气地又说：“她能够引导你们的脚步向着善地；那么你们踏上三阶石罢！”

我们听着他的话，踏在第一阶石：这是白云石做的，平滑而光亮，把我自己的面貌忠实地反照出来。第二阶石是暗黑色的粗石，纵横都是裂缝。第三阶石，较下面的厚大些，据我看来是云斑石，鲜红得像脉管里射出来的血。天使的双足放在第三阶石上，屁股坐在门槛上，那门槛据我看来是金刚石。[11]为着踏上这三阶石，我的引导人尽心地扶持我；他对我说：“恭恭敬敬地请他开门。”

我很恭敬地跪在天使足前；我请他发些慈悲，把门开开。我先在自己胸前打了三下；他用他的剑锋，在我额上刻了七个P字，他说：“你进去以后，把这些污点洗净了罢。”[12]天使的衣裳是灰色或干土色；[13]他抽出两把钥匙：一把是金的，一把是银的；他对于那门先用白的，继用黄的，正如我意。他对我们说：“这两把钥匙，缺了一把就不能在锁孔里转动，这条路便通不过去；一把的价值高些，但另一把在开门上也费许多技术和智慧，因为能够解结的就是他。[14]我从彼得那里受了这两把钥匙；他关照我宁可开得太多，不要关得太多，只要人民匍匐在我的足前。”于是他把那神圣的门推开，说：“进去罢！但是我叮咛你们：向后看的，立即身在门外。”

那神圣的门有两扇，是金属制的，既重且坚；当那枢轴转动的时候，吼声的高大和尖锐，不是塔尔佩亚山岩所可听得的（其时忠实的墨泰卢斯已被撵走，后来宝藏亦被掠去）。[15]

刚才听过第一种吼声，我似乎听见有人唱：“上帝呀，我们颂扬你！”[16]歌声与优美的音乐联合着。我听见了以后，使我记起人民跟着大风琴唱歌的经验，那时的歌词，一时听得清楚，一时听不清楚。

译注

[1]但丁对于黄道十二宫与十二星座并不加以区别，所以他所描述的天文现象仅是大概的，或纯属理想的。但丁入地狱之晚，日月相望（见《地狱》第二十篇注18），到此已有三天，如以每天月迟出五十二分钟计算，则月迟出已达二点三十六分，月所在之宫，已经历天秤宫，入天蝎宫三十六分（以尾击人之冷血动物指蝎）。如以净界为标准，其时为晚上八时三十六分，夜之女神已上升二步（二时），其第三步则尚未完成。希腊神话谓“曙光女神”乃提托努斯（Titone）之“妻”，今诗言“小妾”者，谓假曙光，即“月之曙光”，非“日之曙光”也。

[2]“亚当所予”指肉体。

[3]希腊神话：普洛克涅（Prognè）之夫忒柔斯（Térée）奸污普洛克涅之妹菲罗墨拉（Philomèle），并割菲罗墨拉之舌使勿能言。菲罗墨拉出示血布以告普洛克涅，普洛克涅遂病狂，杀子享忒柔斯，及忒柔斯知觉，持斧欲斫姊妹二人，哀求获免，三人均化为鸟。据奥维德所作之《变形记》，普洛克涅变为夜莺，菲罗墨拉变为燕子。

[4]当时人信晓梦真实。但丁在净界做梦三次（其他两次见第十九、二十七篇），皆在天晓之前，预言随之而起的事情。

[5]传说：鹰至老年，飞入火球，焚去羽毛，盲目，堕入清泉，化为雏鹰而出（此传说类于神鸟菲尼克斯，参见《地狱》第二十四篇注6）。故鹰可为受洗涤罪而再生之象征。加尼墨德（Ganimede）为美男子，与朋友狩猎伊达山，尤比特大神幻为鹰而抓之以去，遂为诸神之斟酒者。

[6]“火球”指月球天。

[7]关于希腊英雄阿基琉斯的故事，见《地狱》第十二篇注13，第二十六篇注7。

[8]圣女卢齐亚见《地狱》第二篇注8，唯此处之卢齐亚与但丁梦中之鹰显有关系。

[9]守门的天使，表示听忏悔之神父，解罪之神父。

[10]剑表示“神之正义”。

[11]三阶石之象征，指诚实、悔恨、敬爱；而金刚石指坚定。凡此皆赎罪者所必具之先决条件。又托拉卡（Torraca）之解释：光滑之云石表示灵魂之天真状态；粗黑之石表示有罪状态；云斑石表示忏悔状态，且得神助，赎罪者跪于此而自击其胸；金刚石之门槛表示神恩。此处诗中所叙，无非暗示罪人进行忏悔之程序。

[12]七个P字指七大罪恶：骄、怒、妒、惰、贪财、贪食、贪色；在净界本部洗净，从这层到次层，有天使替但丁拭去一个P字，共历七层方毕。

[13]灰色乃谦逊之表示，解罪神父应有之态度。

[14]两把钥匙亦具象征的意义，银的表示知识，金的表示权力。无知识不能尽职，无权力不能赦罪，故二者为解罪神父之要件。净界山门实乃天国之门，自应郑重其事，故守门的天使为圣彼得之代理人。

[15]墨泰卢斯（Metello）为国家看守宝藏于塔尔佩亚（Tarpeia）山脚之萨图努斯神庙中；凯撒将墨泰卢斯驱走而掠夺其宝藏。诗人卢卡努斯曾描写开庙门之吼声。

[16]拉丁文：“TeDeumlaudamus”，为赞美歌，早晨或庄严仪式中歌之，此处用作一灵魂入净界时所唱之赞美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