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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篇 Paradiso XVII（第1页）

第十七篇Paradiso。XVII

卡恰圭达的最后谈话：但丁的命运。

我像走向克吕墨涅，请他说明他所闻于人的关于自己身世的那一位，他至今仍使为父的怨恨他们的儿子呢；[1]我觉得也是如此，同时贝雅特丽齐和那因为我而移动位置的神灯[2]，也觉得我是如此。

因此我的贵妇人说：“把你欲望的火气透出来罢！把你内心的印象显出来罢！并非因为你的话语可以增加我们的知识，只是你也当学习表白你的饥渴的方法，庶几别人好供给你饮食。”

“我亲爱的根呀！你高高地上升，凝视着那一点。对于他，一切时间都是现在。[3]你看见种种未来的、不可捉摸的事情，像地上的人类知道一个三角形内不能有两个钝角一般；当我伴着维吉尔攀登那灵魂净罪的山，又入那死人的国，那时常常听见，关于我的未来生活，种种使我烦闷的话句，固然我觉得很有坚强的力量足以抵抗命运的打击；[4]我很愿知道将要接近我的不幸，因为预料所及的箭，会来得迟慢些呢。”[5]

我对那在前曾和我说话的光辉，这样陈述我的欲望，一如贝雅特丽齐所愿意的。在除去世人罪孽的“上帝的羔羊”做了牺牲以前，异教徒都是用着暧昧的话，[6]但这位包在微笑的光辉里的父爱，却用确切清楚的话来回答我：“未来的事，不越出你们物质之书以外，都描绘在永久的现状里了；[7]但他们的来临也非必然的，譬如你所见的一条船，并不一定依着你的目光顺流而下。从这永久的现状，你的前程便一一显示在我的眼里，无异一部和谐的曲子，从大风琴送到我的耳里。

“像希波吕托斯为他狠心的不忠的继母所诬告而离开雅典一般，[8]你的不得不离开佛罗伦萨也是这样。他们愿意这样做，他们已经设计了，不久他们就将完成了。他们这班人，日夜在那里用基督的名义做着买卖。[9]他们把一切罪过归于弱小的一边，这是向例如此；然而天刑将为真理的见证，报复就要落在他们身上了。[10]你将离开你所最亲爱的；这就是放逐的弓所发的第一箭。你将懂得别人家的面包是多么含着苦味，别人家的楼梯是多么升降艰难。然而压在你肩上最难耐的重量却是你的同伴。他们既凶恶又拙劣，你竟和着他们堕入这种幽谷；他们忘恩负义，非愚即狂，居然回转头来反抗你；但不久便知道红着额角的是他们而不是你了。[11]他们鲁莽的行为，可以证明你的孤立是有利于你的令名的。

“你第一个避难所，第一个东道主，应是那慷慨的大隆巴多，他的纹章是神圣的鸟立在梯子上。[12]他对于你是这般好心，在你们二人之间，一个是请求者，一个是允许者，别人应居后者，而你们却常居先。[13]在他那里，你又将认识一位，他出生便很受了这星的感应，[14]他将来的行为很值得纪念；目前尚未有人注意他，因为他的年纪尚小，这些天体绕着他旋转还不过九年。但在那加斯科涅人欺骗那大亨利之前，[15]世人已经知道他的德性所放的光芒了，因为他视金钱和劳苦如无物。他的博施济众将是很著名的，就是他的仇敌也不能默而不言。你等着他的保护和恩泽呢。许多人因为他而变换了境况；富翁和乞丐互易了地位。你要把他的美德深铭于心，但你不必多宣之于口。”

那灵魂又添说了几桩事情，就是目睹的人也觉得他们是不可尽信。[16]于是他又说：“我的孩子，这些就是别人对你说的话的解释；这些就是隐在几年以后等着你的陷阱。但我不愿意你怨恨你的邻人，因为你的寿命很长，可以看见他们不忠不信所受的惩戒呢。”

于是那神圣的灵魂静默了，似乎在我所准备着的经线上面，他已经织完了纬线。那时我像一个疑惑的人，向那有明见的，敢直言的，而且爱他的人请求指教；我说：“我的父亲！我已经看得清楚，时间很快地把那些计谋带到我的面前，假使我不振作些，他们打击我要更加难堪。因为有了先见之明，所以假使我失去了我所最亲爱的地方，我不应当再因为我的诗而失了别处。[17]从那无尽痛苦的深渊，沿着那山的腹部，更从那仙境一般的山顶，我的贵妇人用她的眼光提拔我，跟随她经历诸天，我已经学到许多事情，假使我把他们写出来，一定含有酸味而不合许多人的胃口；但是假使我对于真理是一个胆小的朋友，我恐怕要在那些人中失去了生命，他们称这个时候为古代。”

我可爱的祖先所在的光辉，那时明亮得像阳光所照的金镜一般，于是他答道：“凡良心被自己的或别人的耻辱所染黑的人，一定觉得你的话是严厉刺耳；但是没有关系，只要你能摆脱所有的诳语，显示你所见的全部景象，听那些有疥癣的自搔其痒处罢！因为即使你的声调其初味是酸的，但在消化以后便是养生的了。你的呼喊是像飓风打击那些最高的山峰，这个对于你将非平凡的荣誉。所以你在诸轮，在山上，在苦谷，所遇见的都是些知名之辈；因为人间的听话者对于隐约的、无根的例子是不会满意而相信的，对于不可以感觉的理论也是如此。”[18]

译注

[1]法厄同闻人言彼乃太阳神阿波罗之子，后又有人谓其不然，彼心焦急，乃趋其母克吕墨涅（è）一问究竟。法厄同曾请其父许彼赶太阳车，致闯大祸，见《地狱》第十七篇注10。但丁因以前曾有灵魂预言其未来之不幸，故亦急欲就其高祖一问。

[2]“神灯”指卡恰圭达。

[3]灵魂们经历诸天所趋之一点：其所凝视之一点为上帝，过去、未来在上帝心目中皆为现在。

[4]灵魂言及但丁未来之命运者，见《地狱》第十、十五、二十四篇，《净界》第八、十一、二十四篇。

[5]人能预料祸患之来临，则其所受损害与痛苦较轻，如箭来迟慢则创伤较浅。

[6]古代神之答词，预言未来者，皆属谜语或模棱两可之言。“上帝的羔羊”指耶稣，见《净界》第十六篇注1。

[7]“未来的事”在上帝看来是一幅目前的图画，参见注3。

[8]希波吕托斯（Ippolito）为希腊国王忒修斯与前妻所生之子，被后母淮德拉（Fedra）所诬告，因此离开雅典。但丁被放逐于佛罗伦萨似之。

[9]因政治意见之不同，罗马之教皇卜尼法斯第八不惜重价，阴谋将但丁逐出佛罗伦萨。

[10]暗指佛罗伦萨黑党所遭之灾害，如阿尔诺河上之桥断，溺毙许多人；如大火，延烧一千七百家等。

[11]与但丁一同流放之白党，于一三○四年拟以武力袭击佛罗伦萨，但丁不赞成，不取一致行动，遂成孤立，后袭击者卒，流血而失败。

[12]但丁放逐后，早年寄寓维罗纳（Verona）之斯卡拉族（dellaScala）；斯卡拉，“梯子”之义，其纹章为一鹰立于一梯子上。大隆巴多（GranLombardo）谓斯卡拉之巴尔托罗美奥（BartolomeodellaScala），一三○一年至一三○四年为维罗纳之主。

[13]允许常在请求之前，即但丁未开口即已有供给，与普通人间“有求必应”之次序相反。

[14]此位指堪格兰德（参见《地狱》第一篇注12），为巴尔托罗美奥之弟，一三一一年至一三二九年为维罗纳之主。但丁有致彼之书信；《天堂》为奉献于彼之著作。“这星”指火星，言其勇敢也。

[15]加斯科涅人（Gas）即教皇克力门第五（参见《地狱》第十九篇注8、9），初本赞成日耳曼皇帝亨利第七光临意大利，后又暗中反对。其时为一三一二年，堪格兰德方二十一岁。

[16]此处指但丁着笔以后所发生的诸事。

[17]今已离开佛罗伦萨，避难异乡，不应再作讽刺诗歌，致惹人怒，使异乡亦不克安居也。

[18]但丁所遇之善恶灵魂，如不于其诗中指出姓名，或含糊其词，则不足以服读者，故不得不以所见所闻之全景写出，即获罪于人亦所不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