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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篇 Purgatorio XXVIII（第1页）

第二十八篇Purgatorio。XXVIII

地上乐园：神林中的仙女。

我因为急切要知道那神林的内部和他的四周，所以并不等待，立即慢步向前，行进于香气扑鼻的平原上，那里树木茂密而青翠，加以早阳的光辉，真是爽心悦目。

那里又有柔和的风拂在我脸上，那风没有变化，力量是轻微无比；因为这一点风，那些树叶颤动，都向着神圣的山的初影这方面倾斜；[1]但倾斜的程度很小，并不多么离开他们天然的位置，因而打断枝头小鸟们的歌声；他们充满欢乐而尽情地唱着，用以欢迎晨风，同时树叶之间有呜呜的低音伴奏着；这个无异于基雅席的海岸上埃俄洛斯放出东南风来的时候，从那松林里发出来的松涛之声。[2]

我慢步走入古树林已经很深了，因为我不再看见进来的路口。在我的面前发现一条小溪，溪水向左流着，把生长在他两岸的草推倒在水面上。地上最纯净的水和那里的相比，似乎还混浊一点；虽然他流在永久的树荫之下（从不漏过一些日光或月光），但在河底的东西却一无隐匿。我的脚步被溪水所阻，但我的眼光却看在水的那边，尽情地鉴赏那广大而多变化的丰草和佳木。当时我忽然看见一幅奇景，使我改变了思想的路线：原来是一个孤单的女子，[3]她一方面唱着，一方面采着花，在那锦绣一般的路上。

我对她说：“美丽的贵妇人呀！你在爱情的光线中温暖你自己，假使我可以从你的外表，解释你的内心。是否可以请你前进几步，走近这条河岸，好叫我听懂你的歌声。你使我记起普洛塞皮娜的情形，那时她的妈妈失掉了她，她失掉了春花。”[4]

如同一个跳舞的女子，不是两足一前一后地走着，简直是并合着在地上滑动一般，那少妇转向着我，在黄花和红花的地毯上面，无异于一个含羞的处女，低着她的眼睛。她依了我的请求，走近了我，于是她那柔和的歌声有了意义。

她一到了河边，那里仙溪的水浸湿了河边的草，她才赐恩把头抬起来朝着我。我不相信爱神被她儿子无意中射伤了的时候，她的睫毛之间会放出这般的光芒。[5]那少妇从对岸向我微笑，手中不断地理着花朵，都是此地无种而生的植物。她和我之间的距离不过三步光景，然而薛西斯渡过，至今犹为人类骄傲的约束的赫勒斯滂之见恨于莱安德，因为赛斯托斯和阿比多斯之间的波涛汹涌，也并不超于此小溪的见恨于我，因为那时尚未可以交通。[6]

于是她开始说：“你们是新到此地，这里是选择出来给人类的窠；也许因为我在这儿微笑，引起你们的疑惑；但《诗篇》中的‘你叫我欢喜’可以射出些光明，照亮你们心中的昏暗呢。[7]你，走在前面的，开口请求我的一位，你还想听见更多的话么？我是专为解答你的问题而来，直到你满意为止。”

我说：“这水和这树林的音乐，和我不久以前所听见的话相冲突。”[8]

因此她说：“我将告诉你觉得奇怪的原因，除掉你眼前的翳障。至高的善，他本身是完备的，创造了善人，且使之向善，又给他这块地方，作为永久安宁的保证品。因为他的过失，他不过短时间住在此地；因为他的过失，他把正大的欢乐和愉快的游戏变作了眼泪和劳苦。[9]因为水汽和地气的缘故，随着热力的蒸发，造成地上的暴风怒雨，但此地高高在上，已和天相接，从锁着之处起，[10]可以免除风雨的损害。现在，此地纯洁的空气，全体因为原动力而旋转，兜着大圈子而不间断，这转动打击此地的高处，因此使此地茂密的树林有了声音。[11]被打击的植物又转而鼓动空气，向外传播他的德性；在其他地点，依照他的能力和水土，孕育各种德性的各种树木。你要懂得这个，那么在没有种子的地方，忽然长出了植物，也不用惊奇了。你要知道，你所在的圣地是含有一切的种子，而且其中有一种果子不是地上可以采得的。[12]至于此水的来源呢，他不是从水汽遇冷而凝结来的，像那地上的河水在体积上有增有减；[13]他有永久不变的来源，他是由于上帝的意志，所获得的分量正和流出于两边的分量相等。[14]在这边流着的一条，有将人们罪恶的记忆带了走的功用；在那边的则回复每桩善行的记忆。这边的叫作勒特，那边的叫作欧诺埃，先尝了这边的，再尝了那边的，才发生效力。[15]他们的味道是超过一切的；虽然我启示你的就是这一点，但是你的口渴可以全解了。我还要送给你一个余论，虽然出于我允许的范围以外，但我想对于你不是无足珍贵的。那些古诗人，他们歌吟黄金时代和其幸福状态，梦想这块地方也许在帕尔纳斯山上。然而，这里是真璞的人类的根基；这里的春天是永久的，这里有一切的果子；这里的水是人所称颂的琼浆玉露。”[16]

那时我回头看一下我的两位诗人，他们听见最后一段的解释而脸上带了微笑；于是我又转脸向着那美丽的贵妇人。

译注

[1]但丁面向旭日行进，微风由东来，树枝向西倾斜。

[2]在亚得里亚海岸近腊万纳处，昔有地名基雅席（Chiassi）者，有一大松林。埃俄洛斯（Eolo），风之王也。

[3]此女子为玛苔尔达（Matelda），象征“力行生活”，如前篇中之利亚。但丁未说明她在历史上为谁，注释者大都认为是女伯爵玛蒂尔达（laatildediTosa，1046—1115）；亦有认为是贝雅特丽齐之女友者。

[4]普洛塞皮娜为谷神之女，偕母及女友游于花草繁茂之地，忽然地裂，被地狱神普鲁托掳去，为地狱之后。被掳时其所采集之花因惊堕地。见《地狱》第九篇注2。

[5]爱神（Venere）被其子阿穆尔（Amore）之箭所中，因而热恋一美少年名阿多尼斯（Adone）者。

[6]赫勒斯滂（Hellespont）即今达达尼尔海峡，昔波斯王薛西斯（Xerxes）于此聚舟为桥，渡百万之师，以攻希腊，及败而归，乘渔船与俱者数人而已。此峡两岸相对之地，一名赛斯托斯（Sesto），一名阿比多斯（Abido）；莱安德（Leandro）晤其情人赫萝（Ero=Hero），常游泳来往，某次遇风涛，遂溺死。

[7]《旧约》《诗篇》第九十二篇第四节：“因你耶和华借着你的作为叫我高兴；我要因你手的工作欢呼。”此乃《诗篇》作者对上帝工作之完美而欢乐，因而表示称谢也。

[8]指第二十一篇，由斯塔提乌斯之言，得知净界山门以上无雨无风。

[9]此处指上帝创造亚当，并建伊甸园使居之，又造夏娃为其伴侣，后因违命食知识树果，遂被逐至园外。

[10]“锁着之处”指净界山门，见第九篇。

[11]亚里士多德谓：“空气亦于圆上流动，因其为全体所牵引而运行也。”圣托马斯谓：“空气之高度超于山者，作圆流动，但下于山者，其流动每为地面静止部分所阻滞。”

[12]亚里士多德谓：“植物亦然，有自种子生出者，其他则自然生出。”但丁此处用超自然的理论解说当时所承认之事实，即“自然生出”。“传播他的德性”，即传播种子。但丁认为自然生出之植物，其种子实来自地上乐园。唯生命树的种子不传播于地上。《创世记》第三章第二十二节谓：摘生命树的果子吃，就永远活着。

[13]关于地上雨水之成因，见第五篇。

[14]参见《创世记》第二章第十节：“有河从伊甸流出来滋润那园子，从那里分为四道。”

[15]勒特河水洗去一切罪恶之记忆，可意译为忘川；欧诺埃（Eunoè）本希腊字，意云“善忆”，此水回复一切善行之记忆，可意译为忆溪。欲求此等功用之完满，必须兼尝两水之味。参见第三十三篇。

[16]希腊人以为第一期人类之生活如神，心无烦忧，体无劳苦，谓之黄金时代，此乃纯出诗人之理想。但丁谓黄金时代之人类不在帕尔纳斯山上，而在净界山上之地上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