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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第1页)

实际上,瓦尔瓦拉·阿尔达利翁诺夫娜和哥哥谈话时,对于公爵向阿格拉娅·伊万诺夫娜求婚消息的准确性多少有点夸大了。也许因为她是个目光敏锐的女子,所以预先猜到在最近的将来应该发生的事情;也许因为她的梦想已经破灭,所以感到失望(其实,她自己也不相信这个梦想能够实现);她既然是一个人,就不免夸大灾祸,将更多的毒汁灌进哥哥的心,而且引以为乐,虽然她真心爱他,为他烦恼。但无论如何,她不可能从她的女朋友——叶潘钦家小姐们那里,得到非常准确的消息;有的只是一些暗示、未尽的话语、缄默和猜测。也许阿格拉娅的姐姐们欲擒故纵,为了从瓦尔瓦拉·阿尔达利翁诺夫娜口中打听出一点什么,而用几句模棱两可的话来引逗她。后来,她们也许和其他的女人一样,愿意逗弄一下女友,即使是儿童时代的女友。在那么长的时间里,她们不可能一点也看不出她的用意。

从另一方面讲,公爵在竭力使列别杰夫相信,自己没有什么话可以告诉他,而且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的时候,他所说的诚然完全是实话,但是也许会弄错了。实际上,人人都好像发生了什么离奇古怪的事情:一方面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而同时又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而瓦尔瓦拉·阿尔达利翁诺夫娜凭借女性可靠的本能猜出来的,就是后一种情况。

叶潘钦家的人全都不约而同地一下子认为,阿格拉娅发生了重要的事件,她的命运正在决定中——这是很难按照次序来讲述的。但是这个念头在大家心里刚一出现,大家马上一齐说他们早就看出来了,他们早就很清楚地预见到了;自从“贫穷的骑士”开始,甚至还在这之前,他们就全都明白了,不过当时还不愿意相信这样荒唐的事情。姐姐们都这样说。当然,伊丽莎白·普罗科菲耶夫娜是比大家先看出、先知道的,“她的心早已痛起来了”,但是,不管早也好晚也好,现在她一想到公爵,忽然就感到很不自在,因为这个念头已经把她弄糊涂了。这里还有一个问题必须立刻解决,然而,它不但不能得到解决,而且连问题本身都不能完全搞清楚,可怜的伊丽莎白·普罗科菲耶夫娜无论怎样着急也没有用。事情是很困难的:“公爵这人好不好呢?这一切好不好呢?如果不好(这是毫无疑问的),那么,究竟什么地方不好?如果好(这也是可能的),那么,究竟又好在什么地方呢?”伊万·费道洛维奇身为一家之主,虽然首先感到惊奇,但是后来忽然承认说,“真的,我也一直有这种感觉,现在好像突然又想到了这一点!”他在夫人威严的目光之下,立刻沉默下去了;但是,他在早晨沉默着,而到了晚上,当和夫人单独相对,不能不再说话的时候,忽然好像特别勇敢地说出一些令人意料不到的想法:“实际上怎么样呢?……”(沉默)“当然,这一切是很奇怪的,如果确实如此的话。我并不想争论,但是……”(又是沉默)“从另一方面说,如果对于事物进行直接的观察,那么,公爵的确是一个极好的青年,并且……并且……再加上姓氏,我们这一族的姓氏,这一切将具有一种意义,就是维持已经失去社会地位的氏族名誉。从这个角度来看,也就是因为……自然,社会嘛,社会就是社会;但是公爵到底不是一个没有财产的人,即使只有一点点……他还有……还有……还有……”(持久的沉默和根本无话可讲)伊丽莎白·普罗科菲耶夫娜听了丈夫的话,她的怒气完全控制不住了。

在她看来,已经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不可原谅的,甚至是犯罪性的东西,这是一种荒诞的、愚蠢的、离奇的现象”!“第一,这个小公爵是一个有病的白痴。第二,他是傻瓜,没有见过世面,在社会上没有地位:把他拿出来给谁看?把他往哪里安置?一个不能容忍的民主派,甚至连个职位都没有,还有……还有……别洛孔斯卡娅会怎么说呢?我们为阿格拉娅所设想的、所计划的就是这样的、这样的丈夫吗?”最后一个论据当然最为重要。母亲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哆嗦起来,充满了血和泪,虽说与此同时在这颗心里又有一种东西蠕动着,突然对她说:“公爵的哪一点不合您的要求呢?”唉,使伊丽莎白·普罗科菲耶夫娜最头疼的,就是她自己心里的这些反对意见。

阿格拉娅的姐姐们一想到公爵,不知为什么心里很喜欢,她们也不觉得奇怪。一句话,她们随时有完全倾向到他那方面的可能。但是,她们俩决定保持沉默。叶潘钦家已经养成一个一成不变的习惯,那就是在全家争论某一点时,伊丽莎白·普罗科菲耶夫娜有时反驳和抵抗越顽强、越激烈,便越表明她在这一点上,对大家的意见已经同意。但是,亚历山德拉·伊万诺夫娜是不能完全沉默的。母亲早已把她当作自己的顾问,现在时时刻刻都叫她进来,征询她的意见,主要是让她回忆一些往事,比如:“这些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谁也没有看见?为什么当时没有说?当时那个该死的‘贫穷的骑士’究竟有什么意思?为什么她——伊丽莎白·普罗科菲耶夫娜——一个人必须照顾一切,注意一切,预先料到一切,而别的人却马马虎虎、不闻不问呢?”等等。对于这些问题,亚历山德拉·伊万诺夫娜刚开始时很谨慎,只说父亲的意见她认为很对,因为叶潘钦家选梅什金公爵为东床佳婿,社会上一定会很满意的。她渐渐地兴奋起来,甚至说,公爵并不是“傻瓜”,从来也没有成为傻瓜。至于说到地位这一点,她觉得谁也不知道过几年之后,一个正人君子在我们俄国究竟从哪方面表现出来,是和以前一样,必须博取功名呢,还是在别的方面呢?母亲对于她这些话,立刻严厉地反驳,说亚历山德拉是“一个自由思想派,全是可恶的妇女问题在那里作祟”。半小时之后,母亲进城去了,又从城里到石岛去找别洛孔斯卡娅。别洛孔斯卡娅是阿格拉娅的干妈,她这时恰好在彼得堡,但不久就要离开了。

“老太婆”别洛孔斯卡娅倾听了伊丽莎白·普罗科菲耶夫娜那一套发疟疾似的、绝望的自白之后,一点也没有被那弄得糊里糊涂的母亲的眼泪所打动,甚至带着嘲笑的样子看着她。这“老太婆”极端专横,在与别人交往中,甚至在多年的交往中,很不喜欢和对方处于平等的地位,她把伊丽莎白·普罗科菲耶夫娜根本就看作一个protegée[81],仍旧和三十五年前一样,怎么也看不惯被保护人那种鲁莽的、独立的性格。她说:“他们家里的人由于旧习惯作祟,似乎神经过敏,大惊小怪;她无论怎样倾听,还是不相信他们家果真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不如等一等,看以后怎样再说;她认为公爵是一个很正派的年轻人,只是身体有病,行为奇特,而且在社会上的地位很低。最糟糕的是,他竟公然养个姘头。”伊丽莎白·普罗科菲耶夫娜心里很明白,别洛孔斯卡娅因为自己所介绍的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没有成功,有点生气。她回到帕夫洛夫斯克去的时候,比离开时更加恼怒;回到家里,立刻就把气撒到大家的身上,并说“大家全气疯了”,只有她家的人干这种蠢事,任何人也不会这样做;她说:“何必这么忙呢?出了什么事情呢?无论我怎样仔细看,也不能断定,果真出了什么事情!等一等,看一看情形再说吧!伊万·费道洛维奇总是喜欢幻想,何必如此大惊小怪呢?”等等。

这样一来,就只得保持安静,冷静地观望和等待了。然而,可叹的是,这种安静并没有能够保持到十分钟。在母亲到石岛去的时间所发生的新闻,使冷静的人们遭到了打击。(伊丽莎白·普罗科菲耶夫娜进城是在公爵半夜十二点〔不是九点〕拜访叶潘钦家的第二天。)两个姐姐对于母亲那种不耐烦的盘问,都很详细地回答了,她们首先说,“她不在家的时候,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公爵来是来过的,但是阿格拉娅很久没有出来见他,过半小时以后才出来,她一出来,立刻向公爵提议下象棋;但是公爵并不会下,阿格拉娅很快就赢了;她觉得很快乐,因为公爵不会下,她尽羞辱他,百般嘲笑他,使人看着公爵觉得十分可怜。后来她又提议打纸牌,打“耍傻瓜”。但是结果恰恰相反:公爵很会玩“耍傻瓜”,好像……好像一位教授似的;他耍得太巧妙了,无论阿格拉娅怎样施展欺骗的手段,调换纸牌,当着他的面就偷被吃的牌,他每次还是打赢了,使她成为“傻瓜”;一连五次都是如此。阿格拉娅于是恼羞成怒,甚至完全放肆起来了;她对公爵说出许多尖刻的、无理的话,使他都停止了微笑。后来,她对他说,当他在座的时候,她的脚再也不会跨进这屋子来;在出了一切事情之后,他还时常到她们家里来,半夜十二点多钟还来,他简直太没有良心了。她说这些话以后,公爵的脸变得十分苍白。随后,她把门一摔,就走出去了。公爵离开叶潘钦家的时候,就好像送完殡回家似的,不管大家怎样安慰也没有用。公爵走后不到一刻钟,阿格拉娅突然从楼上跑到凉台上来,她那样子非常匆忙,连眼泪都没有擦干,她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她之所以跑下来,是因为科利亚来了,而且带来了一只刺猬。她们大家全看起刺猬来了;她们问科利亚刺猬是从哪里弄来的,科利亚解释说,这刺猬并不是他的,他现在是和中学同学科斯佳·列别杰夫一块儿路过这里,那个同学留在外面,不好意思进来,因为手里还握着一把斧头;他们刚才遇见一个农夫,刺猬和斧头是从农夫手里买来的。那农夫出售刺猬,索价五十戈比。至于斧头是他们自己要向农夫买的,因为它恰巧有用,而且还是一把好斧头。阿格拉娅忽然死乞白赖地缠着科利亚,要他立刻把刺猬卖给她。她显得非常兴奋,甚至称科利亚为“亲爱的”。科利亚一直不肯答应,但终于经不起人家一再请求,就把科斯佳·列别杰夫叫了进来。那个中学生果真拿着一把斧头走进来,显得很不好意思。但仔细一问,原来这刺猬并不是他们俩的,而是属于另一个学生彼得罗夫的。彼得罗夫把钱交给他们两个人,让他们向第四个学生买一本施洛塞尔的《历史》,因为那个学生等着钱用,卖得很便宜。他们本来要去买施洛塞尔的《历史》,但是途中遇到刺猬,忍不住就买下了,所以刺猬和斧头都属于第三个学生,他们现在就要给他送去,以代替施洛塞尔的《历史》。阿格拉娅坚持要买刺猬,后来他们决定把刺猬卖给她了。阿格拉娅刚买下那只刺猬,立刻让科利亚帮忙,把它放在藤筐内,盖上餐巾。她请科利亚不要再到别处去,立刻把刺猬送给公爵,用她的名义送去,请公爵接受,以表示她的“深深的敬意”。科利亚很快乐地应允了,满口说他就送去,但是,他立刻追着问:“用刺猬做礼物是什么意思?”阿格拉娅告诉他,这与他并不相干,他回答说,他相信这里一定含有什么寓意。阿格拉娅生气了,对他厉声说,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科利亚立刻反驳她说,如果他不是尊重女人,特别是尊重自己的信念,一定立即叫她看看,他能够怎样对付这种侮辱的行为。然而,结果还是由科利亚高高兴兴地把刺猬送去,科斯佳·列别杰夫也跟着他走了。阿格拉娅看见科利亚把筐子摇晃得太厉害,竟忍不住,从凉台上对他的背影喊道:“科利亚,好弟弟,请你不要让它掉在地上啊!”——那种亲切样子,就好像刚才没有和科利亚吵过嘴似的;科利亚站住了,也好像他们没有吵过嘴一般,用极畅快的样子喊道:“不,我不会掉的,阿格拉娅·伊万诺夫娜。请您完全放心吧!”说罢,立刻就低着脑袋跑开了。阿格拉娅哈哈大笑了一阵,很满意地跑到自己屋里去,然后一整天都沉浸在快乐中了。

这个消息使伊丽莎白·普罗科菲耶夫娜完全吓呆了。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但是,她的情绪显然是很恶劣的。她的惊慌已经达到极点。主要的是那只刺猬。刺猬究竟是代表什么?它暗含着什么意思?有什么约定?那是什么暗号?什么电报密码?那个可怜的伊万·费道洛维奇正在旁边,他一开口就把事情完全搞糟了。照他的看法,这里面并没有什么电报密码,至于刺猬呢,“那只是刺猬罢了——它含着互相友好、冰释前嫌、双方和解的意思,总而言之,这一切全是开玩笑,一个天真的、可以原谅的玩笑”。

我们应该附加一句:他完全猜对了。公爵从阿格拉娅那里回来,受了她的耻笑,又遭她的驱逐,呆呆坐了半小时之久,露出极阴郁的绝望神情,这时,正好科利亚拿着一只刺猬跑来。于是,所有的乌云立刻散了。公爵好像复活过来,并开始盘问科利亚,对于科利亚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仔细琢磨,反反复复追问了十几遍,像婴儿一般笑着。旁边的那两个学生也笑着,很坦然地看着他,他不时来握他们的手。原来公爵明白,阿格拉娅已经饶恕了他,他今天晚上又可以上她家里去,这对于他不但是极重要的,甚至就是一切。

“我们还只是一些孩子,科利亚!并且……并且……我们全是孩子,这多么好哇!”他终于如醉如痴地喊了出来。

“公爵,她简直是爱上了您,就是这么回事!”科利亚带着很有威信的样子,庄严地回答说。

公爵脸红了,但是这一次没有说出一句话来,科利亚只是拍掌大笑;过了一分钟,公爵也笑了,接下来他每五分钟便看一次表,看看时间过了多少,离晚上还有多长时间,就这样一直看到晚上。

但是坏情绪占了上风:伊丽莎白·普罗科菲耶夫娜终于忍不住,发作了歇斯底里症。尽管她的丈夫和女儿们都反对,她还是立刻打发人去唤阿格拉娅来,想向她提出最后的问题,并要她明确地给予最后的答复。“为了一下子痛快解决,从肩头卸去重担,从此就不必再提它了!”她说,“否则的话,我会连晚上也活不到!”到了这时,大家才明白过来,原来事情已经弄到这步田地。除了故作惊异,愤怒,狂笑,嘲笑公爵,嘲笑一切盘问的人之外——从阿格拉娅那里并没有得到任何东西。伊丽莎白·普罗科菲耶夫娜躺到**,到了喝茶的时候,到了大家都等候着公爵到来的时候才出来。她胆战心惊地等候着公爵,等公爵到来时她几乎发作了歇斯底里症。

公爵自己也是畏畏缩缩地走了进来,他好像偷偷摸摸地,带着奇怪的微笑,朝大家的眼睛看着,似乎向大家发问。此时,阿格拉娅不在屋内,使他立刻又吓了一跳。晚上没有外人,全是家里的人。施公爵还在彼得堡,为了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叔叔的事情。“如果他在这里,说上两句话,那该多好哇。”伊丽莎白·普罗科菲耶夫娜渴念着他。伊万·费道洛维奇闷坐在那里,显出十分焦虑的样子。姐姐们也板着脸,好像故意沉默着似的。伊丽莎白·普罗科菲耶夫娜不知道如何开始谈话。最后,她忽然拼命骂起铁路来,用坚决的挑衅神情看着公爵。

唉!阿格拉娅始终不出来,公爵感到非常失望。他一边颤抖着,露出很慌张的样子,一边发表意见,说修路是极有益处的,但是阿杰莱达突然笑了,公爵又受了挫折。就在这一刹那,阿格拉娅带着平静而骄傲的神情走了进来,她很有礼貌地向公爵鞠了一躬,很庄严地坐在圆桌旁边的一个极显眼的地方。她带着疑问看了公爵一眼。大家全明白,已经到了解决一切疑难的时候。

“您收到我的刺猬没有?”她坚定地,几乎生气地问。

“收到了!”公爵回答,脸色发红,沉住呼吸。

“请您立刻解释一下,您对这是怎样的想法?为了使母亲和我们全家人安心,必须这样。”

“喂,阿格拉娅……”将军突然不安起来。

“这,这简直过分了!”伊丽莎白·普罗科菲耶夫娜忽然有点惧怕了。

“并没有什么过分的呀,maman!”阿格拉娅立刻很严厉地回答说,“我今天打发人送给公爵一只刺猬,想知道他对这怎么看。怎么样,公爵?”

“什么意见,阿格拉娅·伊万诺夫娜?”

“关于刺猬的。”

“那就是说……我想,阿格拉娅·伊万诺夫娜,您是愿意知道,我怎样接受……那只刺猬……或者最好是说我有什么看法……对于这个礼物……刺猬……如果这样,我觉得……一句话说……”

他透不出气来,沉默了。

“您说得并不多呀,”阿格拉娅等候了五秒钟,“好,我答应把刺猬放在一边不谈;但是我很高兴,我终于能够打破这一切积聚下来的疑团。现在我当面问您:您是不是准备向我求婚?”

“唉,天哪!”伊丽莎白·普罗科菲耶夫娜脱口喊了出来。

公爵哆嗦了一下,身体摇动了。伊万·费道洛维奇吓呆了,姐姐们皱着眉头。

“不要说谎,公爵,说实话吧。为了您,大家都奇怪地盘问我。这类问题究竟有什么根据呢?说吧!”

“我过去没有向您求婚,阿格拉娅·伊万诺夫娜,”公爵说,忽然显得活泼起来,“不过……您自己也知道,我是怎样爱您,相信您……现在也是如此……”

“我问您:您现在是不是向我求婚?”

“我是在求婚。”公爵回答,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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