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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第1页)

我们这部小说的两个人物在绿色长椅上会面之后,又过了一个多星期。在一个晴朗的早晨,十点半左右,瓦尔瓦拉·阿尔达利翁诺夫娜·普季岑娜出去拜访朋友后回家,便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有一种人,我们很难一下子把他们的极典型的特征整个形容出来,这类人一般称为“普通人”和“大多数人”。的确,他们是构成整个社会的大多数。作家在写长篇和中篇小说时,有一大半要选取几个社会典型的人物,然后把他们形象化和艺术化——这些典型虽然在实际上极少整个地遇到,但是他们几乎比现实本身还要现实一些。波德科列辛[64]这个典型也许过于夸张了些,但绝不是没有这种人。有许多聪明人读过果戈理的波德科列辛之后,立刻发现自己有成十上百的良朋好友酷似波德科列辛。原来他们在没读果戈理的作品时,就已经知道他们这些良朋好友和波德科列辛一样,只不过不知道他们就叫这个名字罢了。在现实中,新郎很少有结婚时从窗户跳出去的,因为,别的且不必说,这样做总有些不大方便。然而有多少新郎,甚至是体面而聪明的人们,在结婚之前准备从良心深处自认为是波德科列辛呢?再举个例子,并不是所有的丈夫每走一步路喊一声“Tul'asveDandin[65]!”。但是天哪,全世界的丈夫们,在度过蜜月之后,谁知道,也许就在结婚第二天,就会几千次、几万次地发出这种内心的呼声啊!

我们不再更深入地来解释,只是想说,在现实中,人物的典型性似乎被时间冲淡了,这些乔奇·当丹和波德科列辛,在实际的生活中是存在的,每天在我们面前跑来跑去,只不过典型的浓度比较稀薄罢了。最后,为了充分说明真理,我们还要补充一句,就是莫里哀所创造的乔奇·当丹,虽然并不多见,但在现实里是完全可以遇到的。我们的议论到这里打住吧,因为它开始像一篇杂志的批评文章了,不过,我们还遇到这样一个问题:小说家究竟应该怎样处理平凡的、完全“普通”的人物,究竟怎样把他们呈现到读者面前,使他们变得更有趣味些呢?在小说里绝不能完全忽略他们,因为平凡人物在人生事件的锁链中,时时刻刻地存在,而且多半是必要的一环。因此,忽略他们就等于破坏真实性。在一部小说里,如果堆积一些典型,或者只是为了增添趣味,写出一些根本就没有的奇怪人物,那就未免失真,也许反倒乏味了。据我看,作家应该竭力从平凡中间挖掘出既有趣味又有教育意义的东西。譬如说,如果有些平凡人物的本质就是他们那种永久不变的平凡性,或者情形更好一些。如果这些人物不管如何努力摆脱平凡和因循的轨道,而结果仍不过不变地、永久地因循旧习,那么这种人物甚至会具有另一种典型性——一种平凡性,那就是怎么也不愿存留本来的形象,千方百计想标新立异,独立存在,但同时并没有达到独立的任何方法。

本书的几个人物就属于这类“寻常人”或“平凡人”。作者承认,至今还没有把他们向读者交代清楚。瓦尔瓦拉·阿尔达利翁诺夫娜·普季岑娜,她的丈夫普季岑先生,她的哥哥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都是这类人。

譬如说,家中富有,出身望族,仪表堂堂,有些教养,并不愚蠢,甚至有些善良,但同时又没有任何天才,没有任何特点,甚至没有任何怪癖,也没有一点自己的理想,根本“和大家一样”,实际上,再也没有比当这种人更伤脑筋的事情了。财富是有的,但没有罗斯柴尔德那么多;姓氏是有名望的,但并没有特别显著可言;仪表是堂堂的,但没有鲜明的特征;学识是充足的,但不知该如何使用;聪明是有的,但没有自己的理想;心是善良的,但并不宽宏,等等,在各方面都是这样。这类人在世界上很多,甚至比我们所想象的还多;他们像所有的人一样,分成两大类:一类是知识有限的,另一类是“聪明得多的”。前一类比较幸福些。打个比方吧,一个知识有限的“寻常人”,最容易自命不凡,认为自己是个奇人,而且毫无疑问地引以为乐。我们的小姐们中间有几个只要剪去头发,戴上蓝眼镜,自称为虚无派,便立刻深信,在戴上眼镜以后,她们当时就有自己的“见解”了。另一些人只要自己心里稍微有点人道的、善良的感觉,便立刻深信,没有人具有像他们那样的情怀,他们已成为整个社会发展中的前驱者。还有些人只要随便听到一些什么思想,或是无头无尾地读了一页什么书,便立刻相信,“这是自己的思想”,是在他自己的脑筋里产生出来的。在这种情形下,天真的无耻(如果可以有这样的说法)竟达到了奇怪的程度;这一切是离奇的,但是随时可以遇到。这种天真的无耻,一个愚人对于自己和自己的天才的深信不疑,果戈理在皮罗戈夫中尉[66]这个奇怪的典型中巧妙地揭发出来了。皮罗戈夫不但不怀疑自己是个天才,而且觉得自己比一切天才还高超;他深信不疑到这种程度,甚至连一次也没有反躬自问过这个问题;不过,他对什么都不存在问题。伟大的作家终于不能不揍他一顿,以补偿自己读者被侮辱的道德感,但是,果戈理一看见那个伟大人物只是摇了摇身体,为了补充精力,在挨打之后吞吃了一个夹层馅饼,他也就惊异地摆摆手,把读者丢开不管了。果戈理只给伟大的皮罗戈夫那么小的官衔,使我永远感到遗憾,因为皮罗戈夫已经自满到极大的程度,他很容易想象自己的肩膀会因年月和升擢而加宽和扭弯,因而成为非常人物,譬如说大元帅;他甚至还不是想象,简直是一点也不怀疑这一点;他既然升作将军,怎么不会做大元帅呢?有多少这类的人,以后在战场上一败涂地啊!在我们的文学家、科学家、宣传家之间有过多少皮罗戈夫哇!我虽然说“有过”,但现在当然也还是有的……

这个故事里的人物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伊伏尔金属于另一类,他属于“聪明得多”那一类人,虽然从头到脚,整个身子都充满想标新立异的愿望。但是我们上面已经提过,这一类人比前一类人不幸得多。原因是聪明的“普通”人即使偶然(但也许一辈子)想象自己是有天才的、很奇异的人,他的心里总归还保存着疑惑的念头,这种念头有时会使聪明的人陷于完全绝望的地步。如果他表示屈服,那已经是完全中了根深蒂固的虚荣心的毒害。不过我们所取的总归是极端的例子,这类聪明人多半不会有如此悲惨的结局,只是在晚年时肝脏多多少少受些损伤,仅此而已。但是在听其自然和俯首听命之前,这类人到底在很长的时间里,做出些不正经的举动,而这全是出于想标新立异的观念。甚至会发生奇怪的事情:由于想要标新立异,有些诚实的人竟准备干出低贱的勾当;甚至还有些不幸的人,他们不仅诚实,还十分善良,成为全家的守护神,不仅用自己的劳力赡养家人,甚至赡养外人,但结果如何呢?他们竟会一辈子都不安心!他们一点也不能由于自己如此完美地尽了为人的本分而自安**;相反,这个念头竟刺激着他们。他们说:“我这一辈子全浪费到这上面去了,全是这一切束缚我的手脚,全是这一切妨碍我发明火药!没有这一切,我一定会有所创造的——不是发明火药,便是发现美洲——虽然究竟是什么还不知道,但是一定会有创举的!”这些老爷身上最大的特点是:实际上,他们一辈子也不能确切地知道他们需要创造的究竟是什么,他们一辈子准备创造的到底是什么:是发明火药呢,还是发现美洲?但是他们的苦痛,他们对于想要创造的烦闷,足以抵得上哥伦布或伽利略而有余。

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就是这样开始的,只不过他才刚刚开始而已,他还要胡闹很久。他一边深深地、不断地感到自己没有才能,一边怀着一种不可抗拒的愿望,深信他是一个独立有为的人,这两种感情很有力地刺伤了他的心,几乎从少年时代起就是如此。这个年轻人天性忌妒,私欲强烈,生来就好像神经过敏。他认为私欲强烈是一种力量。他十分想出人头地,因此有时就准备孤注一掷,采取轻率的举动;但是刚达到轻率冒进的边缘,我们这位主人公永远显出过人的聪明,遇到适当的机会,便会决心做出极为卑劣的事情。但是好像鬼使神差似的,他一到那个分界线上,永远会变为过于诚实的人,不能去干那种极卑劣的事情。(至于小的卑劣事情,他是永远准备去做的。)他见到自己家庭贫穷和没落,又是嫌恶,又是怨恨。他明明知道自己母亲的名誉与性格现在还是他升官发财的主要靠头,可是他对母亲抱着十分鄙夷的态度。在到叶潘钦那里去服务的时候,他立刻对自己说:“既然要做卑劣的举动,那就卑劣到底,只要取得胜利就行。”——不过,他几乎从来没有卑劣到底。他为什么想象自己一定要做卑劣的事情呢?他当时简直害怕阿格拉娅,但是并没有和她断绝往来,只是拖延下去,以备万一,虽然他从来没有真正相信她会垂青于他。后来,在和娜斯塔霞·菲利波夫娜发生了那段情感纠葛的时候,他忽然想象金钱可以买到一切。“卑劣就卑劣吧,”他当时每天很自满地但也有些恐惧地反复说,“既然要卑劣,那就卑劣到底吧。”他时时刻刻地鼓舞自己,“寻常人在这种事情上是会胆怯的,而我们可不会胆怯!”他失去了阿格拉娅,而且由于情势所迫,他完全颓丧起来,果真将当初那个疯狂女人扔给他的,即由另一个疯狂的人送给她的那笔款子,交还给公爵了。关于送还金钱这事,他后来忏悔过千遍,虽然也曾不断引以为荣。他在公爵留在彼得堡的时候,果真痛哭了三天,但是在这三天里,他也恨上了公爵,因为公爵用过于怜悯的神情看着他,同时关于交还银钱的这件事实,他觉得“也并非是大人都敢做的”。但是最使他感到痛苦的是,他坦率承认自己的一切烦闷,只不过出于不断被摧毁的虚荣心。只是过了许多时间以后,他才看清,而且深信,他和阿格拉娅那样天真而且奇怪的人物来往,会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他不断地忏悔;他辞去了职务,沉入烦恼和悲哀里去。他随着父母住在普季岑家里,靠普季岑供养,还公开地蔑视普季岑;不过,他也听普季岑的劝告,而且还很识趣地永远向他请教。譬如说,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见到普季岑不想做罗斯柴尔德,不抱定这样的目标,心里十分生气。“既然是放高利贷的,那就要做到底,压榨人们,用他们铸成钱,表现出你的性格,做犹太人的皇帝!”普季岑是一个谦虚而且安静的人,他听了加尼亚的话也只是笑笑。但是有一次,他也认为必须严肃地向加尼亚解释一下,而且带着几分严肃的态度这样做了。他对加尼亚说,他不做丝毫不光彩的事情,加尼亚不应该称他为犹太人;如果金钱的价值如此,那并不是他的过错;他的所作所为一直是诚实正直的,实际上,他只不过是“这类”事情的代理人;最后说,由于他办事谨慎,已经被那些一流人物所知晓和赏识,于是他的事业也就扩张了。“我不会做罗斯柴尔德,而且也不必去做。”他笑着补充说,“但是我要在李铁因大街上盖一套房子,也许两套,这样就行了。”“谁知道呢,也许可以盖三套?”他这样想,但从来没有说出,一直把自己的梦想隐藏在心里。大自然宠爱这类人;它赏赐给普季岑的一定不止三套房子,而是四套房子,因为他从儿童时代起,就已经知道自己永远成不了罗斯柴尔德。但是大自然怎么也不会给他四套以上的房子,普季岑的一生顶多也就这样了。

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的妹妹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物。她也具有强烈的愿望,但是这些愿望是很固执的,不是突发性的。在事情达到最后境界的时候,她有许多常识,但在未达到这个境界时,常识也不离开她。诚然,她也是幻想古怪行为的“普通”人之一,但是她很快就认识到自己没有一点特别古怪的地方,心里也不十分引为遗憾——谁知道,也许是由于一种特别的骄傲才如此吧。她用特别的决心迈出了第一个实际步骤,那就是嫁给普季岑先生。但在出嫁时,她并没有对自己说:“既然卑劣,那就卑劣下去吧,只要达到目的就成。”而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呢,他在遇到这种情况时,免不了会这样说的。(甚至在她面前,当他以长兄身份赞成她的决定的时候,几乎就要表示出来。)事情甚至恰恰相反:她在出嫁以前,就确实相信她未来的丈夫是谦逊的、有趣的、颇有学问的,永远不会做出极卑劣的事来。关于小的卑劣举动,瓦尔瓦拉·阿尔达利翁诺夫娜认为都是末节,她并没有过问;她觉得,这种末节不是到处都有吗?她不是要寻找完美人物啊!况且她知道,她一出嫁,就可以给父母和弟兄找到一个安身之处。她看见哥哥遭到不幸,便不顾以前那些家庭误会,很想去帮助他。普季岑有时催加尼亚出去做事,自然用的是极友好的态度。“你看不起那些将军,看不起将军的职位,”他有时开玩笑似的对加尼亚说,“但是你瞧,‘他们’结果都会当上将军;如果你寿命长,自然会看到的。”“他们从哪里看出我看不起将军和将军的职位呢?”加尼亚带着嘲讽的心情寻思道。为了帮助哥哥,瓦尔瓦拉·阿尔达利翁诺夫娜决定扩大她的活动范围:她想法钻进叶潘钦府里去。儿童时代的回忆在这方面对她大有帮助,她和她的哥哥在小的时候就和叶潘钦家姐妹在一处玩。我们应该在这里提一句:如果瓦尔瓦拉·阿尔达利翁诺夫娜对叶潘钦家的访问,存有某种不寻常的幻想,那么,她也许立刻就从自己所归属的那一类人里脱离了;不过,她并没存有什么幻想;她的打算是很有物质基础的:她所盘算的是这一家族的性格。她曾经毫不厌倦地研究阿格拉娅的性格。她抱定的目标是:要把她哥哥和阿格拉娅两个人重新撮合在一起。她在实际上也许达到了几分目的,但也许陷入错误里,譬如说,她对于哥哥的期望过高,而他永远,而且无论如何不能做到这一点。不管怎样吧,她在叶潘钦家里活动得十分巧妙;她在好几个星期内,一点也不提起她的哥哥,她总是显得十分真挚诚恳,带着纯朴但是严肃的态度。至于说到她的内心深处,她并不害怕内心窥视,也完全没有可以责备自己的地方。这也使她增添了勇气。她只是有时感觉到,她也会发怒,她有很强的自尊心,甚至还有许多未经摧毁的虚荣心;在某些时候,差不多每次离开叶潘钦家的时候,她都特别地感觉到这一点。

现在她从叶潘钦家回去,我们已经说过,是带着忧郁的沉思神情。在这忧郁中也露出一点苦笑的样子。普季岑住在帕夫洛夫斯克一所不大体面但很宽敞的木板房内。这所房屋坐落在一条尘土飞扬的大街上,不久就要完全归他所有,所以已经开始把它售卖给什么人。瓦尔瓦拉·阿尔达利翁诺夫娜走上台阶时,听见楼上有非常响亮的喧闹声音,她辨别出那是她哥哥和父亲在叫喊。她走进大厅,看见加尼亚在屋内来回跑着,气得脸色发白,几乎要撕自己的头发。她皱着眉头,带着疲乏的神色坐到沙发上面,并不脱去帽子。瓦里娅很明白,如果她再沉默一分钟,不问哥哥为什么这样跑,那么,哥哥一定会生气的,因此,她赶紧问道:“还是以前的那一套?”

“还是以前的!”加尼亚喊,“还是以前的!不,鬼知道现在出了什么事情,绝不是以前的!老头儿疯狂得一塌糊涂……母亲哭着。真的,瓦里娅,不管怎么说,我要把他从家里赶出去,或是……或是自己离开你们。”他补充说,大概是想起从别人家里赶人出去是不可能的。

“宽容一点吧……”瓦里娅喃喃地说。

“宽容什么?对谁宽容?”加尼亚脸红了,“原谅他那些卑贱行为吗?不行,随便怎么说,这是不行的!不行,不行,不行!这算什么作风,他自己做了错事,还要摆臭架子:‘我不愿意从大门里进去,你给我拆围墙吧!……’你为什么这样坐着?你的脸色怎么不好看?”

“脸色还是和平常一样啊。”瓦里娅不愉快地回答。

加尼亚仔细地看她。

“到那里去了吗?”他突然问。

“去了。”

“等着,又喊起来了!多么可耻,恰巧还在这时候!”

“什么时候?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时候。”

加尼亚更加仔细地看着妹妹。

“打听到什么事情啦?”他问。

“至少没有什么意料不到的事情。我打听出,这一切全是确实的。我的丈夫说得比我们俩都有理,他一开始说的话全都应验了。他在哪儿?”

“他没在家。应验什么了?”

“公爵已经成为正式的未婚夫,事情已经决定了。两位姐姐对我说的。阿格拉娅已经同意了。她们甚至不再瞒着别人了。(要知道,叶潘钦家以前非常保守秘密。)阿杰莱达的婚事又要推迟,以便两个一块儿举行婚礼,在同一个日子。真是千古佳话!多么富有诗意。你最好作一首贺新婚的诗,也比白白在屋内跑来跑去好得多。别洛孔斯卡娅今天晚上到他们那里去,她来得正是时候;还会有另外一些客人。他们要把公爵介绍给别洛孔斯卡娅,虽然他和她已经认识了。这桩婚事大概会正式宣布的。他们只怕他走进屋来迎接客人的时候会掉落什么东西,或是碰碎什么东西,或者自己扑通一声,倒下去,他是会做出这类举动来的。”

加尼亚十分注意地倾听着,但是使他的妹妹惊讶的是:这个应该使他感到惊讶的消息,似乎并没有对他产生任何的惊动。

“这是很明显的,”他思索了一下说,“这么说来,一切都完了!”他带着一种奇怪的嘲笑神情补充说。他狡猾地望着妹妹的脸,还继续在屋子内走来走去,但是脚步已经安静多了。

“你用哲学家的态度接受这一切,这很好,我的确很高兴。”瓦里娅说。

“这样可以从肩膀上卸下重担了,至少是从你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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