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皮夹看过,原封未动,连一个卢布也没少。”
“您应该过来告诉我一声啊!”公爵沉郁地说。
“我怕当面惊扰您,公爵,因为您也许正沉浸在美妙的假想中;此外,我自己也假装没有发现什么的样子。我打开皮夹,查看一番,然后又把它合上,又放到椅子底下了。”
“那是为了什么?”
“是这样的,因为这件事进一步激起了我的好奇心。”列别杰夫搓着手,突然嘻嘻地笑起来。
“那么从前天起,它一直还放在那里吗?”
“不!只放了一昼夜,您瞧,我很想使将军找到它。因为如果我能找到的话,那么,将军为什么看不见那件从椅子底下露出来的、所谓‘醒目’的东西呢?我把椅子举起好几次,挪动一下,使那只皮夹完全显露出来,但是将军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这样继续了整整一昼夜。他现在显出心神不安的样子,简直摸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一边说呀,讲啊,笑哇,一边又忽然对我发火,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们后来从屋内走出时,我故意把门敞开;他迟疑了一下,想说什么话,大概为那个装钱的皮夹担心,但是他忽然又大发脾气,一句话也不说。我们在街上没有走两步,他就把我扔下,到街道对面去了。到晚上时,我们才在酒馆里相遇。”
“但是,您后来到底从椅子下面拿起那只皮夹没有?”
“没有,就在那天夜里,那只皮夹在椅子底下不翼而飞了。”
“那么,它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就在这里,”列别杰夫突然笑了,从椅子上站起来,愉快地看着公爵,“忽然发现在这里,在我的外褂的前襟里面。您自己摸摸看。”
果然在左面的前襟里,一直在前面最显眼的地方,好像形成了一个口袋,摸一摸立刻就可以猜出里面是个皮夹,它是从破衣袋漏下来的。
“我掏出来看过,钱一个也不少。我又把它放到里面去,从昨天早晨起,就这样穿着衣服到处走。那东西放在前襟里,来回摇晃,老打我的腿呢。”
“您没有注意到吗?”
“我没有注意到,哈哈哈!您想一想,尊敬的公爵——虽然这东西并不值得您这样特别注意——我的口袋永远是完好的,但是在一夜之间,忽然发现了它有这样的破洞!我很好奇地仔细观察过——好像是用裁纸刀割坏的,差不多是这样吧。”
“但是……将军呢?”
“他整天生气,昨天和今天都在生气;他非常不满意,他一会儿快乐、欢欣,甚至拍我的马屁,一会儿又感动得掉泪,要不然便忽然生起气来,弄得我非常害怕,真的。公爵,我毕竟不是军人。昨天我们坐在酒馆里,我的前襟似乎故意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简直就像一座山;他斜眼望着,一直在生气。他现在早就不正眼看我的眼睛,只有在喝得大醉,或者十分感动的时候才那样看我;但是昨天他有两次那样看我,使我的脊背好像掠过一道寒流。我打算明天去找那只皮夹,在这之前,我还要带着它出去玩一晚上呢。”
“您为什么这样折磨他呢?”公爵喊道。
“我没有折磨他呀,公爵,我没有折磨他呀,”列别杰夫热烈地抢上去说,“我真是很敬爱他……尊敬他……现在,不管您相信不相信,我觉得他更加可贵了,我更加看重他了!”
列别杰夫把这几句话说得那样严肃而诚恳,使公爵甚至狂怒起来。
“您爱他,而又这样折磨他,就凭他把您丢失的东西给您放在显眼的地方,放在椅子底下和上衣里面,您就饶了他吧。仅凭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要直接向你表明,他不想和您耍什么手段,而老老实实地求您饶恕。您听着:他是在求您饶恕!他就是这样指望您宽大为怀;他也就是这样相信您对他的友谊,但是您竟把这样一个……老实人逼到如此难堪的地步!”
“老实人,公爵,真是最老实的人,”列别杰夫抢上去说,眼睛闪着光芒,“只有您一个人,最正直的公爵,只有您一个人能够说出这样公平的话来!我就是为了这个崇拜您、信赖您,即使我因为犯了各种罪恶而朽烂,也会这样!现在我决定了!我现在立刻就掏出那只皮夹来,不等明天了。我现在就当着您的面把它掏出来。这不就是吗?!钱全在这里!最正直的公爵,您现在拿去吧,保存到明天,明后天我来取。您知道,公爵,这件遗失的东西头一夜显然是放在我那小花园里的石头底下。您对这怎么看?”
“您留点神,不要当面对他直说您找到了皮夹。只要使他看见前襟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他也就明白了。”
“是吗?要不要直接对他说我找到了,但装出一副我至今还猜不透的样子呢?”
“不,”公爵沉思着说,“不,现在已经晚了。这样做更危险。真的,最好不要说!您对他和蔼一点,但是……不要做得太过分,而且……而且……您知道……”
“我知道,公爵,我知道,那就是说,我虽然知道,但我也许不会做到。因为在这里需要有像您这样的心。加上他自己喜欢生气,好耍脾气,现在有时对我过于傲慢;一会儿哭起来,拥抱着,一会儿忽然又开始糟蹋我,嘲笑我;所以我一来气,就故意把前襟露在外面,哈哈,再见吧,公爵,因为我显然占去您许多时间,阻碍您去抒发妙不可言的情感……”
“但是看在上帝的分上,还是和以前一样保守秘密吧!”
“悄悄地办!悄悄地办!”
事情虽然已经算了结了,但公爵却比以前显得更忧心忡忡。他急不可耐地等待着明天和将军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