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为我难过……人各有命……我会去天上……保护你们……宁儿咳咳……我唯一遗憾的……还是对你外祖……他收我做义子,悉心教导我咳咳,培养我……而我如今无法为他尽孝咳咳……”
方承德激动起来,感官似乎都在缓慢丧失,“宁儿,日后…劳烦你,替我…多尽尽孝…”
姜宁闻言,当即跪在了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沉声承诺道:“请方叔父放心,晚辈一定会连同您那一份一起孝顺祖父的!”
方承德吐出一口浊气,费力点头道:“好…好孩子!你如今是大夫了,日后咳咳,要多救人,咳咳多行善事,叔父会在天上保佑你,咳咳一生平安顺遂……”
姜宁哽咽着应下。
只方承德手背青筋暴起,眼球迅速充血,神色扭曲,极尽痛苦地开口道:“宁儿…叔父内脏好像……炸了一般,咳咳咳,翻江倒海,可否劳烦你……去配一副药给我……就当送我最后一程……”
姜宁起身,手足无措,脑海里骤然想到那副药,想着兴许有用,连忙起身道:“方叔父,请您再撑片刻,我立刻去取药!”
模糊的视线里瞧着少女身影消失,冷风从掀起的帘子闯入。
方承德费力抬手,虚空中似乎想要握住什么。
却终究如流沙逝于掌心,什么也握不住。
他这一生,本是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却不想得遇义父,视他为亲生,悉心教导,倾囊相授。
披挂上阵,斩下敌人首级,一战成名,封侯拜相,一切荣光皆来自义父。
可惜,戎马一生,本以为能战死沙场,却不想栽在了这区区鼠疫之上。
心中唏嘘夹杂着遗憾,让方承德胸闷气短,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少时遗憾已经过去,年少的喜欢此时也烟消云散,临终得了她的后裔送终,方承德心口积压多年的执念,在这一刻也得到了成全。
方承德抬手擦拭掉嘴角溢出的血迹,吃力地撑着身体起身,然后凉凉踉踉跄跄得走到了桌边。
强撑着青筋肿胀的手,搭在桌面的一角,接着烛光闪动的火光,弯腰从桌下拿出几坛前些日子顾时年给他送来的好酒,眸光逐渐坚毅,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似得,强行提了一口气朝着营帐外喊道:
“来人!”
伴随着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一名守卫掀开帘子,匆忙跑了进来,朝着他询问道:“方将军有何吩咐?”
“咳咳。”克制着喉咙里火辣辣的刺痛感和涌上的腥甜,方承德半撑着桌子,借了几分力气道:“宁大夫替我去取药了,你们去帮帮她。”
守卫与方承德对视了一眼,面露犹豫道:“可是马太医吩咐……”
方承德闻言眸光一冷,厉声呵斥道:“放肆!我咳咳是将军,还是他是将军,怎的咳咳,我这才刚病倒命令就没用了?”
守卫听到他的话连忙跪下请罚,然后得了方承德的催促才匆匆离帐。
察觉到营帐外脚步的远去,方承德撑着最后一口气,将装有烈酒的罐子全部打碎,挥手将烛火打落在地。
火势如春雨后的竹笋,顿时在营帐内烧开,接着风势轰然蔓延开来。
火光中,方承德弯着腰,用尽全身力气捡起一块碎掉的瓦片,仰头将瓦片中的酒一饮而尽,笑容如征战沙场大获全胜一般爽朗。
“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