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的气氛恢复正常,心情难受得要死的周言致也重新支棱了起来。
他从明昭宣的肩头探出了他那双水光盈盈的狭长凤眼,瞥向她如琢如磨的无瑕侧脸,心下漏了一拍。
周言致眼眸微动,悄悄看向这些盘坐在地、面色稍霁的颍州百姓,他边看边侧头对明昭宣小声道:“领导,你为人真仁义!”
被周言致搞得脖子发痒的明昭宣垂眼看他,然后猛地一抬肩,给他下巴来了一下,而后转头走到一边。
眼看自己就要暴露在一众颍州百姓的视野下,周言致小跑着跟上了明昭宣,拽着她的衣角不肯松手。
在前面走着的明昭宣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她脚下顿了一下,却什么都没说,任由他牵着。
时间已经不早了,看天色,明京很快就要进入宵禁状态,她们要尽快赶回去。
明昭宣就这样一路拖着周言致这条小尾巴,对已经将一地尸体收殓好的仪鸾卫下令:“带着这些颍州民众,去太傅那里。”
一句话定下这些残余的颍州百姓的去处,也算暂时给她们一个安身之所,太傅晏安楚和京兆尹共同居住的晏府是明京中一等安全的地方,让她们住在那里,性命该是无碍的。
颍州通判温以杜听到陛下这样安排,被风霜侵袭的黯淡面容上现出光彩,陛下竟将她们的去处都考虑好了。
温以杜眼眶微湿,她朝着明昭宣远去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以表心中不断涌出却无以言表的感激。
陛下她有在牵挂她们这些流离失所的颍州百姓,她们一路逃亡的艰辛就不算什么了。
在仪鸾卫的布置下,三辆马车拉着这些十余位受伤的颍州百姓一路来到了晏府。
骑在马上的明昭宣和周言致则慢悠悠地跟在马车后面,离这些马车要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要说为什么,明昭宣余光看向满脸菜色的周言致,暗自腹诽:还不是因为这位少爷,在尸体都掩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后怕和反胃,上了马后,被马颠了一下就要死要活,让她根本骑不快。
她们两人就这样落后了马车一大截,缓慢挪动着,堪比龟速。
好不容易到了晏府,明昭宣拉着去了半条命的周言致就走上台阶,和提前就等在门口的晏安楚和柳平江打了个招呼:“进吧,朕有事要和你们相商。”
在她和周言致进去后,晏柳二人和颍州通判才跟了上去,其余的颍州百姓随后跟在她们身后走进了晏府,人虽多,但她们各自都放轻了脚步,这一细节可见逃亡生涯给她们烙下的痕迹。
看到她们都进到了晏府,冯源让仪鸾卫围守在晏府四周,整个晏府当即就变得固若金汤。
晏府正厅,明昭宣牵着才还未缓过来劲的周言致坐到了主位上,坐好后,她松开牵着周言致的手,任由他自生自灭,然后扭头开始进入工作状态。
“太傅,让下人带着这些颍州百姓吃些东西,顺便让膳房给这位颍州通判温上一份。”
“温以杜,你将你所知道的颍州难情整理一下,一会禀报给我。”
“柳平江,把你写得春季季度的政绩汇报交给我,我要审核。”
私下议事,明昭宣讲究稳准快,只有这样,才能免得浪费各自的时间,把这些都一一交代下去,她只需要等就可以了。
令行禁止,她的指令放下去,三人便各自行动起来,太傅招呼着颍州百姓去吃东西;温以杜拿起仆从送来的纸笔梳理颍州灾情的情况;柳平江回到书房拿她的政绩汇报。
正厅一下子就空旷静谧了下来,已经缓过来劲的周言致扫了一眼底下正在埋首写灾情陈述的温以杜,在系统里和明昭宣嘀咕:【有一说一,我直觉很准的,颍州的事铁定和周汝兰有关系。】
闭眼小憩的明昭宣故意吓他:【真查出来是周汝兰做的,你这个周姓君后也要跟着锒铛入狱了。】
入狱预备役周言致很郁闷:【那好吧,记得把关我的监狱收拾的舒服点。】
说他有病,他还喘起来了,明昭宣睁眼看着故作可怜的周言致,只感觉他脸上刻着两个大字:戏精。
在系统中和周言致有一搭没一搭地进行着没营养的对话,让连续忙了好几天的明昭宣有些犯困。
在她差点合眼睡过去的时候,冯源带着蓝寒传来的信件走了进来,声音激动:“陛下,颍州那边有消息了!”
这一重磅消息把明昭宣的睡意都弄没了,她起身接过冯源手上的信件,拆开看了起来,上面没有多余的寒暄,只用寥寥数笔说明了颍州州府的现状:
颍州的村镇荒芜,十室九空,且并未看到所谓的饿殍;颍州的府城也是荒凉至极,城中只余老人和稚童,青壮年皆无踪迹。
这怎么和当初那张纸条透露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