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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第3页)

“绞死的吗?”

“不是,法国一概砍头。”

“怎么?罪犯喊不喊?”

“哪里会喊!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他们把罪犯放在那里,一把大刀就落下来。他们用一种机器,叫作断头台,又沉重,又有力量。……不等你眨眼,脑袋就掉下去了。准备工作是极可怕的。当宣告判决,给罪犯穿上囚装,绑上绳子,把他带到断头台上去的时候,那才可怕呢!许多人跑来看热闹,甚至还有妇女,尽管那里是不欢迎女人去看的。”

“那不是她们该看的事情。”

“当然了!当然了!她们哪能看这样悲惨的事情呢?……我看到的那个罪犯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勇敢的、强壮的、岁数不小的人,他姓莱格洛。我对您说,信不信由您,他一上断头台就哭了,脸白得像纸一般。难道这是可以忍受的吗?难道这不是可怕的事情吗?谁会由于恐怖而哭泣呢?我真想不到,他又不是小孩子,而是一个从来没有哭过的大人,一个四十五岁的人,竟会由于恐怖而哭起来。在这时候,他是怎样的心情呢?是怎样地颤抖呢?那只是对于灵魂的污辱啊!《圣经》上说:‘不要杀人!’那么,因为他杀了人,就该把他杀死吗?不,这是不可能的。我看见这桩事有一个多月了,可是至今还好像在眼前一样。我梦见过五次了。”

公爵说话的时候,竟兴奋起来,惨白的脸上浮起一些红晕。不过他的语调依旧是很柔和的。仆人带着同情的样子看着他,似乎不愿意离开对方的眼睛;大概他也是一个富有想象力和喜欢动脑筋的人吧。

“头掉下来的时候,”他说,“不很痛苦,这还算好。”

“您知道不知道?”公爵热烈地接着说,“您注意到这一点,大家也正和您一样注意到了,因此就发明出断头台这个机器。我当时有这样一个念头:这万一更坏的话,又怎样呢?这话您觉得可笑,觉得很奇怪,但是,您多少想象一下,脑子里是会出现这样念头的。您想一想,譬如拷打吧,便有苦痛、创伤和身体的折磨,这一切反而使你能分散精神上的痛苦,只是为了一些创伤感到肉体的痛苦,一直到死为止。你要知道,最主要的、最剧烈的痛苦也许不在创伤上面,而在于你明明知道再过一小时,再过十分钟,再过半分钟,现在,立刻——灵魂就要离开肉体,你将不再成为一个人;而且知道这是不会改变的,主要的是,知道这是不会改变的。你把头放在刀子下面,听见刀子从你的头上滑下来,这四分之一秒钟是最可怕的。您知道不知道,这并不是我的幻想,而是许多人这样说的。我相信这些话,所以很直率地对您说出我的意见来。为了杀人罪而杀人,这是比犯罪本身重到无可比拟的一种刑罚。按照判决杀人,要比强盗杀人可怕到无可比拟的程度。一个人被强盗杀害,不论是黑夜时在树林子里被砍死,或是被用别的方式弄死,他一定还希望能够得救,在最后的一刹那还有这种希望。有过这样的例子:一个人的喉管被割断了,他还怀着希望,或者是逃走,或者是哀求饶命。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一切最后的希望,要比死去容易十倍的希望,一定被剥夺了。既然有了判决,又明知道避免不了,所以可怕的痛苦便全在这上面,世界上就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情。您把一个兵士领来,放在战场上的大炮对面,对他射上一炮,他总还有一线希望,但是,如果对这兵士宣读一定处死的判决,他就会疯狂或哭泣的。谁说人类的天性能够忍受一切而不发狂呢?为什么要有这种丑恶的、无用的、白费力的辱骂行为呢?也许有这样的人,人家对他下了判决,让他受些折磨,以后才说:‘你去吧,饶你的命。’这样的人也许会讲一讲的。基督也讲过这种痛苦和这种恐怖。不,人是不能这样来对待的!”

仆人虽然不能像公爵似的表达出这种思想,但是,已经了解(当然不是全部了解)到重要的意思,从他那受感动的脸上,就可以看出这一点。

“您既然这样想抽烟,”仆人说,“这也可以,只是要快一点。因为我怕将军忽然有请,而您又不在这里。您瞧,楼梯旁边有一扇门。您走进门去,右面有一间小屋子;您在那里可以抽一下烟,只是请您把小窗户打开,因为这不合我们这里的规矩……”

但是,公爵还没有来得及去抽烟,就看到有一个青年,手持公事,忽然走进前室。仆人马上给他脱去大衣,青年则斜眼看了一下公爵。

“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仆人偷偷地、很亲昵地说,“有一位梅什金公爵求见,他说是太太的亲戚,刚从国外乘火车回来,手里带着包袱,只不过……”

因为仆人开始耳语,下面的话公爵就听不清楚了。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注意听着,带着极好奇的样子打量着公爵。最后,他不再去听仆人的话了,不耐烦地走到公爵跟前。

“您是梅什金公爵吗?”他非常和蔼地、客气地问。这是一个漂亮的小伙子,也有二十八岁,体格匀称,头发金黄,中等身材,蓄着拿破仑式的小胡子,有着一张显得很聪明的、很好看的脸。他的笑容虽然很客气,但是显得有点过于狡猾;他露出有点过分整齐的牙齿,好像珍珠一般;他的眼睛虽然流露着愉快和十分坦率的神情,但是有点过于凝聚,显得咄咄逼人。

“当他独自一个人的时候,绝不会这样看人,也许永远不会笑的。”公爵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公爵尽可能迅速地解释一番,和以前对仆人,以及更早以前对罗果仁所解释的一样。可是,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似乎想起什么事情来了。

“是不是您,”他问,“在一年以前,也许不到一年,从瑞士寄了一封信来,寄给伊丽莎白·普罗科菲耶夫娜?”

“正是。”

“那么,这里是知道您的,一定会记得您。您想见将军阁下吗?我立刻去通报……他一会儿就有空。不过请您……请您暂时到客厅里去坐一坐……客人为什么在这里呢?”他很严厉地问仆人。

“回您的话:他自己不要……”

这时候,书房的门忽然开了,有一个军人夹着皮包,一边大声说话,一边鞠着躬,从屋里走了出来。

“你来了吗,加尼亚?”书房里有人喊道,“请到这里来吧!”

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对公爵点了点头,匆忙地走进书房去了。

过了两三分钟,门又开了。听见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用响亮而且欢迎的声音说:

“公爵,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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