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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氏野马(第1页)

普氏野马

2001年7月的一天,我爹拿着一个盒子递到我手里:“给,拿着。这个跟你之前的不一样,研究研究怎么使,一个月之后有大事要用哦。”

那时的我还不到7岁。我好奇地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块铁疙瘩——一台数码相机,也是我的第一台数码相机。之前我爹给我的可都是塑料做的柯达一次性相机,还装胶卷呢,平时我都舍不得按快门,这下不怕啦!这可把我高兴坏了,睡觉都不舍得撒手。我爹则耐心地教我,帮我挨个儿调好参数,不过那时我只会用绿框的自动挡!其实,我当时光沉浸在得到相机的喜悦中了,我爹说的话就没怎么往心里去。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都住在恰库尔图,跟着我爹和他的同事们在戈壁滩上来回跑,忙忙碌碌的。我拿相机拍白云,拍戈壁,拍小草,拍水源地,一刻不停,却也没有太在意我爹说的“大事”。

终于,等到所谓的“大事”了。一天,我爹带着我来到熟悉的野马围栏,先做了一些准备工作。不一会儿,许多辆车首尾相连,停在旁边。车上下来好多人,有穿西装打领带的,有扛着摄像机的,还有穿着红旗袍的小姐姐们,她们手里捧着鲜艳的彩带。

许多领导讲完话之后,围栏的大门被打开,27匹普氏野马——许多都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家伙,飞奔着跑出围栏。只听快门声不断响起,这些精灵,终于能够奔向卡拉麦里了。这就是我爹口中的“大事”——普氏野马的野放试验。

普氏野马是地球上唯一幸存的马的野生亚种。这是普氏野马在卡拉麦里绝迹之后重新回到故乡,也是它们祖先的故乡。我抽空瞄了一眼我爹,他正站在那里咧着嘴笑,眼里泪花闪烁,当时的情景我毕生难忘……

也许你不曾听说过这个物种,因为普氏野马曾经在野外完全灭绝。这次是从国外引种回来,以适应它们祖先曾经生存过的环境。人们为普氏野马量体裁衣,建了一个家——卡拉麦里自然保护区。将近两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都是为了普氏野马的野放而准备的。它们是卡拉麦里保护区的起因,是伞护种,因为它们和在这个区域里生活的其他野生有蹄类动物所需要的生存环境高度重叠,所以保护了野马,也就保护了其他物种的生存环境,也使更多的物种得以存活下来。有了普氏野马,就有了一切。

2001年,那27匹野马飞奔而出的时候,我满心欢喜,但年幼无知的我从没有想到野放之路其实是非常崎岖坎坷的,也并不清楚普氏野马给卡拉麦里带来的不仅仅是多了一个物种那么简单。

这些野放的家伙都是从国外运回来的,当年它们的祖先从这片土地上被带走,而后世界各地的野马也都逐渐绝迹了。现在,它们要重新在卡拉麦里扎根,结果难以预料,所有人心里难免惴惴不安。

2001年的冬天,我就没见过我爹,因为他在戈壁滩上找野马,天气太冷还刮大风,就没带上我。野马放出去时正值盛夏,水草丰茂,可到了冬天,这几十匹马却毫无征兆地丢了。这可急坏了我爹和他的同事们,他们在戈壁滩几千平方公里的范围内找了好几天,终于找到了这些家伙——它们居然和野驴在一起。我爹喜忧参半,庆幸的是这些娃居然会跟着野驴迁徙到避风之地,担忧的是这些娃在卡拉麦里的野外要怎么度过严峻的冬天。这些普氏野马是最后的希望,可不敢怠慢或出任何差错,于是只能想办法先把它们往回赶。但这些马儿放飞自我地野了半年,哪有那么听话!我爹他们先是吆喝着赶,看马不耐烦了,就拿着苜蓿草哄,引诱着它们走,看它们吃得开心了,就再吆喝着赶一会儿。就这么连哄带骗,连续三天四夜,走了好几十千米,所有的工作人员也都和这些野马一起住在风雪交加的戈壁滩上。终于,还剩几公里就要到达野马野放围栏了,我爹他们算计着第二天中午就能把马儿都赶回去,人也能洗个澡、吃口热饭了,晚上便放松了警惕。可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傻了——近在眼前的普氏野马,一匹都没了!

我爹回到家给我讲这段儿的时候,是这么说的:“看到啥都没了,我那个脑子,‘轰’的一下,整个人就傻了。那也没办法,得赶紧找啊,结果发现在不远处的山头上,站着一匹家马——一匹大公马。因为当时只给野马群配了一匹雄性普氏野马,在野外被风雪吹了那么多天,它已经很虚弱,打不过那匹大家马,于是整个马群都被圈走了。”顿了顿,他又说,“不过那大家马长得还真帅,飘逸的马鬃迎风摇摆,怪不得那些母马能被它拐走。”

家马拐带野马的事只能算是一个小插曲,可就是这小插曲就已经让工作人员们的心像过山车一样骤起骤落。野放的路还很长,在那些普氏野马漫长的适应过程中,充满着各种欢喜和悲伤,虽然我的文字不能记录全部,却真实地记录了其中的滋味。

普氏野马是母系氏族社会,以母马为王,其中有一匹身形健硕、飘逸如风的母马,叫作“皇后”,也是这群马的头马。我很喜欢皇后,感觉它的眼神和其他母马的不一样,刚烈、威风,还带着一丝温柔。皇后刚来到卡拉麦里的时候我就认识它,我总喜欢远远地跟着它,并拿望远镜观察它。无论马群数目如何变化,我都能一眼辨别出它的位置,它是我最喜欢的一匹马。

皇后怀孕了,我开心得不得了,每天都问我爹:“皇后啥时候生啊?”最开始的时候,我爹还很有耐心,认真地回答:“大概,还有9个月吧。”不过禁不住我天天问啊,他终于没耐心了,瞥我一眼,扭头就走了。我干脆带了个作业本(当年我可是不写作业,还猫桌子底下拿作业本撕条条玩,是被老师劝退无数次的那种学生),每天都去看皇后,然后在本子上歪七扭八地写:“××月××日,变O了(当年不会写“圆”字),没生。”或是:“××月××日,肚子又大了,没生。”就这样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皇后生孩子的那一天。

野生动物都会找一个隐蔽的地方生产后代,普氏野马也不例外。当我爹带着我远远地看到皇后和它的孩子的时候,那个小家伙已经能蹦跳了。我爹说:“卡拉麦里又多了一个可爱的‘小姑娘’!野马在这片故土上越来越好了!”他又看着我,“来,我的小公主,你给这个‘小公主’起个名字吧!”我从小和哈萨克牧民接触得多,喜欢他们的语言,我说:“那就叫她古丽吧,是花儿的意思,就让她做卡拉麦里最美的一朵花儿!”

古丽一天天地长大,在卡拉麦里无忧无虑地撒着欢儿。它对每一件新鲜事物都好奇,喜欢追着蝴蝶跑,还喜欢像小疯子似的跳到别的小马驹跟前,再“嗖”的一下跑开,等着小伙伴来追,很顽皮,也越来越好看了。

不过,也许一切都是天意,也许卡拉麦里的神也喜欢小古丽,也许那只是216国道上再普通不过的一场人和野生动物的冲撞……

有一段时间,在野放区的216国道上,总是有野马发生事故。我每天都提心吊胆,就怕我爹的电话响起,就怕有人告诉他:“又有马出事了。”

人生中,好多事情,不是你害怕它就不会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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