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返回齐都临淄城,第二天一早,齐威王大宴有功将士,赏赐田忌黄金万两,田忌欣然拜受。赏赐孙膑黄金九千两,取其长久之意,孙膑却只肯受一千金,其余八千金,皆转赐此役死难将士的家属做恩恤金帛,田忌见状,不由大笑道:“孙军师功大于田某,尚只收受千金,田某身为主帅,难道竟不知恩恤将士么?田某亦只收二千金,八千金转赠军中将士吧!”
三军将领均欢声雷动,感恩戴德,齐威王见状甚喜,暗道:孙膑果然节操高洁,连甚为贪金的田忌,也被其感染,变得豪爽了!不过,在场的相国大人邹忌,却不由心中暗叫不妙,暗道:孙膑如此作为,岂非收买人心?如此下去,只怕连邹某的相位亦为其所夺也!自此之后,相国邹忌,对孙膑和田忌便疑心顿起,为日后的权争埋下祸根了,但当时齐威王对孙膑和田忌极为信任,邹忌也不敢有任何嫉恨的表示。
经此桂陵一役,魏国元气大伤,庞涓亦不敢轻举妄动,图霸天下的决心,也只好暂时收敛,天下也维持了数年的平静。
在这数年中,魏惠王虽在桂陵一役受重创,但并不甘心就此惨败,况且魏国久霸中原的余威尚在,中原诸国,也不敢逼迫魏国,魏惠王因此获得一段休整蓄锐的时间。
魏惠王吸取了教训,醒悟魏、赵、韩三国同处中原腹地,合则俱全,分则俱败,因此魏惠王不理庞涓的挑动,在整顿内部的同时,主动与韩、赵修好。不久,在赵保持中立,韩国军队的支持下,先后击败秦、楚两国的进攻。
与此同时,魏惠王也深知,魏国同时应付秦、齐两大强国,是极其艰难的,因此魏国以战逼和,与秦国相会修好,大大减轻了西秦的压力,同时亦令齐国不敢轻举妄动了。
不过,在魏国局势稳定下来,魏惠王始终没有忘却桂陵惨败的耻辱,他为保住中原盟主的地位,举行逢泽(开封市以南)之会,召集诸侯会盟,此次盛会,不仅小国参加,秦国也派了公子少宫赴会,赵国君赵肃侯亲临赴会,声势浩大,令魏国一洗颓风,重振声威。
但亦有不如意事发生,例如韩国本来对魏一向驯服,但此次会盟却没有赴会。韩国大臣房喜对韩昭侯道:“大王莫从魏国之召!大国厌恶有天子,小国才利于有天子,若大王和齐国皆不听从,凭魏国和众小国之力,又怎能把周天子再扶持起来呢?”韩昭侯听从房喜的意思,不去魏国逢泽之盟,反来赴齐威王、宋桓侯之会。韩国欲借助齐国之力,反抗魏国的压迫,其意图是十分明显的。
逢泽之会后,魏国又重振声威,四边稳定,魏惠王开始淡忘孙膑之败的教训。庞涓亦急于洗脱桂陵之败的耻辱,极力挑起魏惠王吞韩灭赵,独霸中原的野心,魏惠王也甚恨韩国面齐而叛己,于是决定先拿韩国开刀。
韩国在魏国的西南面,是战国七雄中最弱的一国,根本不是魏国的对手,在与齐威王相会时,韩国料到魏惠王必定不会放过报复,因此早就与齐威王密议妥当,假如韩国被魏国进攻,齐国必定助韩国抗魏,因此韩国韩昭侯,虽然已接获魏国即将进攻的警报,也不甚惊恐。
于是,魏惠王令庞涓率军二十万,战车千乘攻韩,力求以泰山压顶之势,迅速攻灭韩国,不给齐国以援救的机会,先攻灭韩国,顺势攻取赵国,则魏国独霸中原、图取天下的雄心,便达一半了。
这样,在中国的历史兵法上的一场惊世之战,又在中原大地再度展开了。
魏国庞涓再次率大军攻韩,庞涓终于有机会洗雪“桂陵惨败”的奇耻大辱了,因为他吸取了十年前的教训,在出兵的同时,便派出大批精锐探子,密切侦探齐国的一举一动,以便抢占先机,随时应变。庞涓的策略是“抢占先机,随机应变”,他绝不敢大意,因为他深知齐军今非昔比,有孙膑的运筹帷幄,鹿死谁手,仍未肯定。
庞涓攻韩,并没投入全部兵力,仅以十万大军攻入韩境,而以十万兵力做机动应变,随时迎击齐军的突击。
韩国被攻,很快便已丢了大片国土,韩都新郑(河南新郑县),亦被魏兵包围了。
韩昭侯大惊,急忙遣使到齐国求救,齐威王久欲夺取中原霸权,见韩来求救,认为大好时机已届,便迅速召集群臣,商讨救韩之事。
相国邹忌,一听便立刻抢先表态道:“大王,此次魏国攻韩,不比前之攻赵,其主帅庞涓,必吸取前次桂陵惨败教训,随时应变齐之突击,因此甚难以机谋取胜,再者魏与赵、秦交好,威震中原,齐国怎可因韩国而再与魏国结怨?若魏取韩,趁势攻齐,则吾危矣!臣以为不可救韩!”
大将军田忌不悦道:“大王,不然!邹相国之言差矣!魏今攻韩,魏强韩弱,韩必不敌,若不援救,则魏必取韩,赵亦被吞,三晋归魏,则魏必坐大,稳霸中原,届时欲再攻魏,则必事倍功半,齐亦岌岌可危,难于自保也!因此臣以为宜速救韩!”
齐威王道:“一说不救,一说速救,如何判断,孙军师之意如何?”
孙膑此时已是一位年届四十的中年人!处事更老练沉着,他一听便微微一笑道:“大王,若不出兵救韩,韩国必定投降魏国,魏国就必更强大,对齐国的威胁必定增大,因此不救韩国对吾不利。”
孙膑此言一出,齐威王呵呵笑道:“孙先生之论,与田将军如出一人也!”
孙膑微笑续道:“不过,齐之军须为齐之利益而战,若过早出兵援韩,便有如齐国代韩而战一旦两败俱伤,反过来又令韩国坐大,则魏、齐亦须听从韩之摆布矣。因此过早出兵救韩,对齐国亦不利也。”
齐威王迷惑道:“孙先生既说救韩,又说不宜速救,这其中的分寸如何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