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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修养方面应该注意的几个问题（第2页）

1979年7月15日，二哥在日记中写道：

对于任何问题要认识清楚，认识深刻，必须对与问题有关的一切因素进行系统、深刻、细致的分析研究，否则就不能深入问题里面去，也不能真正认清问题。所谓系统，就是周到、全面、连贯，而不是支离破碎。所谓深刻，就是循序渐进、去粗取精、由表及里，抓住本质，而不是浮光掠影、道听途说，满足于一知半解。所谓细致，就是抓住那些人们往往不在意、往往忽视细小却能反映出事物间的区别的现象和表现，而不是粗枝大叶、马马虎虎。细小的现象能反映出要害的东西，这在生活中是司空见惯的。细小到什么程度呢？细到一种稍纵即逝的语气、眼神、表情、动作；小到一字之差，一句话之差，等等。往往是这些细小的东西向人们提供了发现某种秘密、了解人的真实内心、证实某个重大事件、解决某个疑难问题的重要线索，或成为暴露人们的意图、泄露某种秘密，以及铸成某个重大错误的原因。如果一个人能够善于抓住和利用这些细小的东西，那么他将在工作和生活中获得更多的成功。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保持头脑的清醒和冷静，并善于在工作和生活中应用辩证法、逻辑学和心理学。为什么细小的东西反而会有大的影响呢？这是因为：一、由于习惯上、能力上和客观上的种种原因，人们往往忽略或无力或来不及顾及那些细小的地方；二、在不便于用大而明显的方式达到或表明自己的意图时，人们往往采用细小的方式。总之，不论是得于细小还是失于细小，都是因为大的易引起注意而细小则不易为人注意。

“细小”的正确与错误、及时与不及时、恰到好处与不恰当，以及两次的不同等，都是人们可资利用的条件。

细小也就是细微之处，二哥在1970年8月23日的日记中曾写道，与常班长沟通后，认识到干好工作要从小事做起，那时他还是刚入伍的新兵。经过多年工作经验的积累，他认识到通过分析事物细微的表面现象来发现隐藏在背后的本质的重要性。在二哥的遗物中，有大量情报信息分析手稿，能够看出他试图通过细小的变化找出带有规律性的东西，他所从事的工作是一项非常艰巨细致的工作。

思想工作同样也要关注细节。

7月15日这天是二哥25岁生日，此时的他早已全身心投入改革事业、军队现代事业中，日记中也就不可能出现个人生日这样的事情。

1979年7月18日，二哥在日记中写道：

今晚看了两部纪录片：《触目惊心》和《对人民的犯罪》。前者反映了公交战线惊人的浪费现象，后者反映了河南驻马店地区苏华等人置灾区人民死活于不顾，克扣中央下拨的救灾款，大肆挥霍以营私[4]。看完之后我极为气愤。影片中大量铁一般的事实，让我感到，亿万劳动人民用血汗积攒起来的钱，一方面被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地白白浪费掉，另一方面被一些恶鬼任意挥霍或装进私人的腰包。凡此种种正发生在“四人帮”的破坏下，全国广大人民正在艰难中苦熬的那些日子里。这怎能不使人痛心，怎能不使人气愤，怎能不使人怒火中烧，怎能不使人痛感大有进行严厉整顿以迅速扭转这种局面的必要！

气愤之余，冷静下来仔细思考，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些不可饶恕的罪行的发生呢？究其原因，除了“四人帮”的破坏外，主要在于我们的经济管理制度不健全、不严格、弊病太多和领导负责人员责任心太差。经济管理制度不健全的弊病表现在：

一、没有经济核算，不讲价值规律。试想，搞生产，做生意，做买卖，不讲赚还是赔怎能做得好买卖呢？那还不净亏本？还能不为浪费开绿灯？

二、个人在经济利益上的得失与他所负责的工作好坏没有联系。在现阶段劳动仍是谋生的第一手段，钱仍是人们（大多数人）劳动的直接目的，一个人为了自己的生活而劳动与为整个社会创造价值这本来是一致的，是不可分离的。他使社会得到了好处，那么他本人也应该得到好处；如果他损害了社会，他也应受到相应的惩罚，这是无可厚非的。如果使一个人对社会的功过与个人的利益毫无联系，那么还有谁会真正对社会负责呢？在经济上没有压力，在生活上没有压力，还有谁会去努力奋斗呢？

三、体制混乱，结合部位太宽，责任范围不清。由于一件事的责任不清，在单位之间推来推去，造成事情的耽搁和资金时间的浪费，而到追究责任的时候，谁也抓不到。

四、外行人管家必然稀稀拉拉。搞生产、做生意是业务很强的事，再加上这么多年的混乱，闭关自守，不讲价值规律，有很多人不会做生意了。这已是该注意的了，可是又让许多不懂行的人去办，结果必然是吃亏上当，失利折本。

五、不讲岗位责任制，不讲质量标准与办事期限，形成了责任心不强、拿人民的事情当儿戏的现状。

六、没有一定的监督机关和检查制度。这就不能保证应有的和合理的制度与政策的执行，也不能及时发现和改革制度政策上的漏洞与缺陷，也不能及时发现和制止那些不法的行为。

七、放松了对浪费的注意，也没有制裁那些造成重大浪费的人员，人们自然地认为浪费总比贪污强，甚至不认为浪费也是犯罪。

八、放松了对人们当家做主的教育，使人们不认为国家、单位是自己的家，工作与生产不是自己的事情，没有主人翁的意识和责任感。

九、政治宣传、思想教育与实际生活脱节。对群众在思想上的要求太多，而在物质上能给予群众的又太少。也就是说，在思想上对群众的要求与在物质上对群众的要求有矛盾，对人们在思想上的、精神上的要求过高于群众实际生活中的实际状况和在这种状况中所能形成的思想标准和精神境界。

十、在生产、交换、协作等业务方面的体制和关系上存在种种矛盾。

由于上面的种种问题使得真正有责任心的同志无能为力，放纵了那些责任心差的人，更为那些动机不纯、浑水摸鱼发国难财的人打开了方便之门。没有制度，一松百松，有了制度不执行也等于零。有了制度又坚决执行，好同志更认真负责，差一点的同志也会被制度所促进。

苏华等人的问题，一方面说明了旧的封建传统观念和势力在我们的社会中，在我们的一部分干部中、一部分党员中还有很大的市场，还有很牢固的基础；另一方面也说明了没有对干部的必要的监督制度是不行的。有一些同志早年参加了革命，但是在革命胜利以后，他们就不愿再前进了，也把当年的群众忘记了，他们开始搞起个人事业来了。这与历史上的农民起义没有什么区别，是没有经过很好改造的封建农民意识的反映。不制止这一点，我们的事业就有重走封建王朝倾倒的覆辙，这是必须引起全党、全国人民严重关切的事情。怎样来制止这一点呢？除了对干部进行思想教育外，还必须十分注重发挥制度的作用，必须坚决地用制度的力量来约束那些私欲极重的干部，用制度来保护人民和我们的社会主义江山。在许多情况下，单靠思想教育和理论宣传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改变任何一种旧的思想习惯势力都离不开制度的力量。

新中国成立初期，党就对腐败问题严惩不贷。毛泽东曾说“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5]。这两部纪录片恰恰选取了贪污、浪费的两个典型案例。在当时国家经济极其困难、河南灾民亟待救援之时，苏华等人的罪行给党和人民带来了巨大的损失。对此，二哥表示了极大的愤慨。在气愤之余，他冷静地思考是什么原因导致这种不可饶恕的罪行发生？他具体归纳了这两个案例中在经济管理制度方面存在的10个弊端，最主要的还是干部监督制度的缺失。

通过对社会学、心理学及行为学的研究，以及大量事例的证明，二哥深刻地认识到人性的复杂性，人的价值取舍会受到外界环境因素的影响而改变。权力导致腐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因此，绝不能抱着一成不变、简单美好的愿望企盼一个人会约束自己的行为，一定要用制度来约束人性的阴暗面。没有制度，一松百松；有了制度不执行也等于零；有了制度又坚决执行，好同志就会更认真负责，差一点的同志也会被制度促进。对于干部腐败问题，他疾呼：“必须十分重注发挥制度的作用，必须坚决地用制度的力量来约束那些私欲极重的干部，用制度来保护人民和我们的社会主义江山。在许多情况下，单靠思想教育和理论宣传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改变任何一种旧的思想习惯势力都离不开制度的力量。”时至今日，这番话仍然具有强烈的现实意义，可以说是一句箴言。

看过这两部纪录片，所有的人都会对影片中苏华等人的行为感到气愤。但二哥不仅仅是愤慨，更重要的是分析其背后的原因，总结经验，思考如何避免此类事件再次发生。他并不是经济学家，只是一名工作在特殊战线上的普通军人，但他的观点切中问题要害。在临入睡前，他奋笔疾书，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写出这样一篇意义深刻的文章，既反映出二哥思维迅捷敏锐、知识丰富渊博，更展示出他深邃的思想。他以一颗赤诚之心，时刻心系着国家的前途命运，他把信仰落实在每一件具体的事情上。

1979年8月26日，二哥在日记中写道：

今天，各报均报道了中共中央为张闻天同志举行追悼大会的消息，并刊登了张闻天同志的遗作《无产阶级专政下的政治和经济》。

张闻天同志是个好同志，在几十年的革命斗争中为人民立下了功劳，这是不容抹杀的，他的后期遭遇说明了“四人帮”的卑鄙和猖狂，也反映了我们党的党规、党纪仍需完善，以及我们党理论指导和路线制定方面产生了一些偏差。

张闻天同志的遗作《无产阶级专政下的政治和经济》是一篇很好的文章，观点朴实、清晰，深入浅出，是很好的政治经济学教科书。读了之后，除了使人感到十分实在、敬佩外，也为这种正确的观点多年来不能在我们的工作和生活中得到承认、得到体现而感到遗憾。

本来，政治是经济最高最集中的体现，这是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常识，经济决定政治，政治又反作用于经济。它们之间的这种关系说明了经济是政治最根本的出发点和归宿点，离开了经济去空谈政治就丝毫没有意义了。各个阶级都有自己的政治，但不论哪个阶级，他们的政治最终都反映和代表着他们的经济利益。

无产阶级政治代表着无产阶级最根本的经济利益，说得通俗一点，也就是说是为使无产阶级及全人类逐步地幸福起来而服务的。如果不是为这个，只是为了喝白水、吃野菜，那么这个政治也就没有必要了。所以，不论哪个阶级，不论哪个人，他的政治的好与不好，必须在经济上体现出来。我们国家的政治必须为经济服务，与经济活动密切地联系在一起，与人民群众的生活息息相关。这才是真正的政治，才是人民欢迎的政治。

政治不单是宣传、理论说教，宣传、理论说教等都是政治工作的一种。政治本身不是空洞的，也不是某一件事情或某一方面，政治是由各个不同时期的最主要的工作体现出来的。比如，在民主革命阶段，政治体现为武装夺取政权（让人民有好日子过）；在卫国战争时期，政治体现为武装保卫祖国；而在和平建设时期，政治则应体现为为满足人民不断增长的物质需要而大力发展经济，包括改革和消除那些阻碍生产发展的各种社会和经济本身的因素，迅速提高生产水平。除了这些为人民的生死存亡而服务的实际的政治外，绝没有什么独立永恒的政治。

遗憾的是，这些简单的道理也有许多人弄不明白或忘记了，他们把政治变成空洞的说教，而且硬要人们去服从、去执行，这怎么可能呢？他们不知道，人们决定是否要拥护一种政治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看你所宣传的政治是不是真正地给他们带来了物质上的好处。

把政治架空起来，把它宣传为纯精神的东西，而不去注意人们的经济利益，不去解决人们的物质需要问题，不去解决发展生产和提高实际工作效率的问题，这是祸国殃民的做法！

张闻天是我党早期重要的领导人，是我党著名的理论家，为人民的解放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二哥读了张闻天同志的遗作《无产阶级专政下的政治和经济》，深有感触。政治是什么？这是他在文中论述的主要观点。

“**”时期，政治是每一个人必有的符号，政治可以冲击一切，政治可以取代一切。许多违背客观规律、侵害人民利益的做法都是在所谓政治正确的名义下大行其道。“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就是典型代表。这种做法给党和人民带来巨大的损失。虽然“**”结束了，但那种极“左”思想、空泛的政治概念在社会上仍然广泛存在。政治是什么？总结十年动乱的经验教训，二哥认为政治不是空洞的口号，不是什么精神上的东西，归结为一点，政治是为了满足人民不断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而大力发展经济所制定并实行的一系列具体的政策措施。他的这种观点在当时是非常鲜明独特的。这篇日记显示了他扎实的理论功底。

经过四十年的改革开放，党明确了“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奋斗的目标”这一根本的政治主张。

这本日记，二哥写到1979年9月3日，此后的一段时间辍笔；从1978年2月15日恢复写日记，至此共写了77篇。其中，除少数几篇记述个人恋爱、生活的事情外，其余都是围绕解放思想、农村经济建设、改革开放、军队现代化建设、干部制度改革等方面着笔。虽然日记篇数不是很多，但每篇日记主题突出，观点鲜明，有许多篇日记甚至可以作为理论文章来读。

这之后，二哥为什么没有再续写日记？可能是这一时期国际形势复杂紧张，战备值班任务十分艰巨。另外，从他留下的大量手稿分析，这段时间他在着手写一篇关于部队工作改革的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