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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5页)

她也从来不会觉得一个人没劲,要是没劲,两个人在一起才是真的没劲,而一旦“没劲”这两个字从另外一个人嘴里说出来,就真的挺无聊的。一个人能感觉什么是有劲的、什么是没劲的,那多半是一个有意思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高个子正是这样的人。人可以生活在这里,也可以生活在那里;可以是自己,也可以是天上的鸟、水里的鱼;可以完整,也可以残缺。一切都可以,就不会再有没劲的事情出现了。高个子就是接受了这一切的人,甚至可以说,他是从接受自己残缺的鼻子开始接受了这一切。郭一想,要是自己有一个这样的鼻子,自己还会来极地看企鹅吗?或许她干脆变成一个非常放肆的人。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郭一发现这里还有苍蝇。

于是她问:“极地会有苍蝇吗?”

“除非是从北京和我们一起飞过来的。”高个子说。

郭一看见这只苍蝇的翅膀轮廓若隐若现。小翅膀抖动着,很辛苦。

“你是第一次来吗?”高个子问。

郭一点头,她可没有多余的钱再买一次船票,她更不知道什么样的人会再来一次。她觉得,极地来一次就够了,美是真美,无聊也是真无聊。这就像形容某一类女人,但绝对不是她这类女人,因为她不够美。何多有一次说:“我也不知道自己看上你什么了。”但因为当时两个人还在热恋,郭一很自然地将这句话理解成一种撒娇。她现在才恍然大悟,也许何多说的是真的。想到这一点,郭一的后背发热。

整个下午的时间都被延长了,两个人一共也没有说上十句话,没有鼻子会影响说话吗?郭一忽然提议说:“我的船舱还有酒,你喝吗?”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她又担心会不会造成什么误会。高个子说:“行。”

到了船舱之后,郭一给餐厅打电话说自己晕船,让服务生送过来一点切片面包。

十分钟之后,服务生送来了切片面包、小圆面包,还有黄油和果酱,用一块餐布盖住。可以说,这一切真像那么回事儿,但要是有涪陵榨菜就更好了。

“人没了鼻子能活吗?”两个人大概喝了半个小时之后,也许是一个小时之后,郭一忽然问。狭小的船舱里没人感知时间的流逝。郭一坐在沙发上,高个子坐在地上。高个子没有回答,因为她问出这个问题显然很愚蠢,他不就是活的吗?他正坐在郭一的对面,她想到何多给自己讲过的一个故事,何多在法院工作,他故事的主人公正是他的同事——一个女法官。女法官的两个孩子被谋杀了,在法庭上,女法官忽然冲向嫌疑人,开始咬所有她能咬到的地方。

人到最后一步能做的就只有这些。

两个人自始至终没有碰杯,碰杯的时候酒会洒出来,郭一不舍得浪费。

“这个船舱不舒服,每天夜里睡觉都感觉晃。”郭一说。

“我睡哪儿都行。”高个子说,“我年轻的时候经常睡防空洞,因为离家出走。”

“为什么离家出走?”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年轻,这一次也算离家出走。”

“但是还得回去。”郭一说,“我就没离家出走过,哪怕一次都没有,小时候不敢,偶尔想过,又想真这么做我爸我妈准会哭瞎眼,后来大了也就不想了。”

接下来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郭一用手抠果酱。她没有碰小圆面包,否则会让她有一种坐飞机的感觉。

“我给你讲一个考察站的故事吧。”高个子说,很突兀,而且他显然不会讲故事,“我忘记是哪个国家的考察站,一个驻站人员,他在那里工作了一年,第二年终于可以回国了,但因为没有人接替他,他只能继续留一年,于是在一天夜里,他将考察站烧了。大概是五十年前的事情。我想起来了,可能是英国,后来他就回到了英国,蹲了监狱,妻离子散,大概这样。”

“后面的就没意思了。”郭一说,“但前面的很有意思,就是疯了的那个部分。”郭一感觉,高个子大概一直想找一个人把这个故事讲出来。

“后面的内容让这个故事变得很合理。”高个子说。

“我觉得前面的更合理。我受不了在这里待一年,我从上船的第一天就有一种感觉,我要下船,尽快下船,一旦开出去就从哪儿都下不去了,除非跳下去,可我不会跳下去,我怕冷。”

郭一说出这个“冷”字的时候,真的感觉有一股冷意,她缩缩肩膀。

“你为什么给我讲这个故事呢?”郭一很怀疑,有点恐惧,她想,他要干什么?这个故事和鼻子有什么关系吗?

酒很快喝完了,因为无话可说,两个人分别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但是郭一的手机没有信号。她感觉此时此刻,两个人应该分别看一眼手机,然后心满意足地说:“我的老婆(老公)没有给我打电话。”也许高个子有老婆,但郭一真的没有老公。因为只有这样心满意足地说上一句之后,他们才会意识到真的应该各回各屋了。

高个子临走的时候说:“要不要我帮你把空瓶子拿出去?”

高个子走后,郭一打开手机,她忍不住给何多打了语音通话,如不借着酒意,她觉得有意思的事情也变得没意思了。电话里的电流声,有一丝遥远空蒙,她感觉就像一只不存在的野兽的舌头在舔舐自己。响了几下之后没有人接听,郭一没有再等,挂断,她想得非常荒诞,她觉得何多一定不敢接。挂断之后,何多发微信过来了,三个字:“有事吗?”郭一回了一句:“你没有资格骚扰我,你又不是我的挚爱。”然后就把他拉黑了。说出“挚爱”两个字让她感觉大好。

何多不能告诉郭一什么是真的,郭一也不能告诉何多什么是可笑的。她反复咀嚼“挚爱”这个词,觉得终于将它说出口了,她知道也许舱外最后一丝天光已经消失了,但她看不到。

之后,郭一在沙发上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一边想事情一边数地上的瓷砖,忘了梦里想的是什么事情、什么地方的瓷砖,她就记得自己在想事情,也不是重大的事情,但是若有所思,梦里很清晰;瓷砖是正方形的,很多正方形又拼成一个更大的正方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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