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哦,是的,”杰克苦涩地说道,“美国公民身份还真是一项宝贵的特权,当所有那些四处乱瞅的德国人……”他的怒火让他一时竟无法把话说下去。
索思沃克热切地和杰克握了握手。“这么说无济于事,我们之中也有败类。恐怕你会被召唤去指认他是不是美国艺术家。”他纹路很深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的影子,随后便沿着皇后林荫大道走开了。
杰克低声骂了一句,拿出自己的表。七点了。“西尔维娅一定要着急了。”他心中想着,回身快步向河边走去。人们仍然簇拥在桥上,不住地打着哆嗦,看上去阴郁又可怜。他们都在向夜幕中眺望,寻找卢瓦尔军团的信号。密集的炮声让他们的心跳加速,每一次堡垒上冒出的火光都让他们的眼睛发亮。他们的希望正随着那些升腾的火焰一起炽烈地燃烧着。
一团黑云悬浮在那些碉堡的上方。从一个方向的地平线到另一个方向的地平线,大炮的烟尘曲曲折折,一直伸向天空,随着寒风蔓延到街道上方,和乌云一起吞没了塔尖和圆顶,落到屋顶上,覆盖住码头、桥梁与河面,形成充满了硫磺气息的浓雾。透过这片烟雾能看到一阵阵炮火的闪光。偶尔云雾中会出现一道裂隙,吞噬了点点繁星,没有尽头的黑色苍穹便会短暂地显现出来。
杰克再一次在塞纳街转向。这条街道上只有一排排紧闭着的百叶窗和没有点亮的路灯。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被遗弃的悲哀气氛。杰克开始有一点紧张,有那么一两次,他想到如果自己能随身带上一把左轮手枪就好了。不过他也相信,从他身边的黑暗中经过的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都因为饥饿而变得过于衰弱,不可能有什么危险。无论怎样,他总算是顺利地回到了住所的楼门口。但就在这里,突然有一个人用绳子套住了他的脖颈。他们扭打在一起,在冰冷的石板路面上翻滚了许多次,杰克扯开脖颈上的绳索,一拧身跳了起来。
“起来。”他对歹徒说道。
一名身材矮小的流浪儿缓慢而又谨慎地从阴沟里爬出来,厌恶地审视着杰克。
“干得不错,”杰克说,“尤其是对于你这种年纪的狗崽子!但要了结一个人,你应该把他堵在墙边!把绳子给我!”
那个流浪儿一言不发地把绳索递给杰克。
杰克划着了一根火柴,看了看攻击他的流浪儿。就是昨天抓老鼠的那个。
“嘿!我一猜就是。”杰克喃喃地说道。
“喔,是你?”流浪儿平静地说道。
这个厚颜无耻、狂妄自大的脏孩子一时让杰克无话可说。
“你知道吗,年轻人,”杰克喘息着说道,“他们会把你这种年纪的窃贼枪毙掉!”
孩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杰克。
“那就枪毙吧。”
杰克受不了了,他转身走进了楼门。
在没有灯的楼梯里摸索了一番之后,杰克终于到了自己所住的那一层,并在黑暗中找到了屋门。从他的工作室里传出说话的声音——有韦斯特亲切的大笑和法洛比嘿嘿的低笑。他找到门把手,把门推开。片刻间,房间里的灯光让他眼前一片模糊。
“你好,杰克!”韦斯特喊道,“你真是个可爱的家伙,邀请大家来吃饭,却又让大家等你。法洛比已经饿得要哭了……”
“闭嘴,”法洛比说道,“也许他是去买火鸡了。”
“他根本就是去打劫了,看看他手里那根绳子,那肯定是套脖子用的!”格尔纳勒克笑着说。
“我们终于知道你从哪里搞钱了!”韦斯特也说道,“佛朗索瓦神父万岁!”
杰克和每一个人都握了手,笑着对面色苍白的西尔维娅说:“我并不想迟到,但因为在桥上看炮战而耽误了一段时间。你很担心吗,西尔维娅?”
西尔维娅微笑着喃喃说道:“哦,没有!”但杰克握住她的手时,感觉到那只小手还在紧张地抽搐着。
“该开席了!”法洛比喊了这么一句,又发出一阵喜悦的欢呼声。
“放轻松,”索恩提醒他要保持礼貌,“要知道,你并不是主人。”
玛莉·格尔纳勒克一直在和科莉特聊天。这时她跳起身,挽住索恩的手臂。格尔纳勒克先生则挽住了奥蒂尔的手臂。
杰克严肃地一鞠躬,向科莉特伸出自己的手臂。韦斯特挽住了西尔维娅。法洛比焦急地走在队伍最后面。
“大家绕桌三周,颂唱马赛曲,”西尔维娅说道,“法洛比先生在桌上打节拍。”
法洛比建议他们可以在晚餐后唱歌,但他的声音已经被淹没在整齐一致的歌声里了……
“武装起来!组织队伍!”
他们开始一边围绕桌子行进,一边歌唱。
“奋起!奋进!”
在众人的齐心歌唱中,法洛比也笨拙地敲起了桌子。他只能安慰自己,这样运动一下还可以增进食欲。
浑身黑毛的海格力斯逃到了床底下,不停地叫嚷和呜咽着,直到格尔纳勒克把他拖出来,放到奥蒂尔的腿上。
大家都就坐之后,杰克严肃地说道:“现在,请听好!”他开始朗读菜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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