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前被叫起来参加星光冥想来着,”希瑟不认同,“所以很有可能。”
“我喜欢星光冥想。”卡梅尔说。
希瑟叹了口气。“卡梅尔,你真的得转变下思维,想想这里发生的一切。”
“我同意熄灯。”弗朗西斯的声音很小。拿破仑之前给大家看了安装在房间各个角落里的麦克风。他小声告诉大家,要是想说些不想让对方知道的话,就坐在房间中央,背对着摄像头,尽量小声一些。“我觉得应该让玛莎觉得我们完全接受了。”
“我同意,”佐伊小声说,“她跟我十一年级的数学老师一样。你得让她觉得自己赢了。”
“我觉得应该开着灯,”托尼说,“要是没有光,我们就处于不利地位了。”
最后,大多数人都赞成“开着灯”。
于是每个人都坐在那里。开着灯。偶尔小声交谈,跟在图书馆或者医院候诊室里一样。
长久的沉默。
弗朗西斯的身体不停颤抖,然后她会记起这里没有书,没有电影看,也没有床头灯。有的时候,她马上就要站起来了,但那一瞬间就会意识到,自己决定要做的就是离开这里。她的潜意识拒绝接受她整个人处于被监禁的状态。
卡梅尔过来坐在弗朗西斯旁边。“你觉得我们是有酮病了吗?”她问。
“什么是酮病?”弗朗西斯其实心里很清楚。
“就是身体开始燃烧脂肪,因为——”
“你不需要减肥。”弗朗西斯打断了她。她也没想这么突兀,之前她已经忘了食物这回事儿,但现在又想起来了。
“我之前更瘦。”卡梅尔把围度非常正常的双腿向前伸直。
“我们之前都更瘦。”弗朗西斯叹了口气。
“昨天晚上我梦见自己没了身体,”卡梅尔说,“我觉得这应该就是潜意识想告诉我的。”
“太模糊了。这能有什么信息?”弗朗西斯有点儿好奇。
卡梅尔笑起来。“我知道。”她捏了捏肚子上的肉。“我陷入了自我厌恶的泥潭。”
“你没生孩子之前是做什么的?”弗朗西斯问。她想知道除了厌恶自己的身体、有四个孩子之外,卡梅尔还剩下些什么。弗朗西斯的事业起步之初,有个朋友说她书里的妈妈都是一个样的,不够立体,弗朗西斯心里想:她们不就是只有这一面吗?之后,弗朗西斯仔细思考了这个问题。她甚至让母亲成为书中的主角,虽然很难想象母亲坠入爱河的时候,孩子应该交给谁照顾。编辑的意见回来后,弗朗西斯看到乔在边缘写了很多遍谁来照顾孩子?于是,弗朗西斯不得不重新过一遍稿件安排孩子的问题。超级烦人。
“私募股权。”卡梅尔说。
天呐。弗朗西斯可不会选这个。她甚至都不太清楚那是什么意思。一边是私募股权,一边是浪漫小说,二者之间怎么可能存在中间地带呢?
“那你……喜欢吗?”这肯定是个安全的问题。
“特别喜欢,”卡梅尔回答,“非常喜欢。当然,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我找了份兼职,很初级的工作,基本上就是数据录入,让钱源源不断地进来。但那时的我还挺有潜力,或者说正努力变得更成功。我会加班,每天早上五点起床,上班之前先去游泳,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觉得总是说自己体重的女人特别无聊。”
弗朗西斯笑了。
“我明白。后来我结婚了,有了孩子,完全陷入了‘妈妈’的人设。我们本来只打算要两个,但我丈夫想要个儿子,所以我们就一直努力,结果最后四个都是女孩——这时,突然间,我丈夫说对我没感觉了,就走了。”
弗朗西斯沉默了一会儿,思考其中的残忍:太常见了,人到中年的分手,之后让女性的自我价值彻底坍塌。“那你觉得你对他还有感觉吗?”
卡梅尔思考了一下。“有的时候会这么觉得,”她的拇指按在已经没有了戒指的无名指上,“我还爱他。我知道自己还爱他,因为我有时候会这么想,幸好我还爱他,要是不爱他了得多不方便啊。”
弗朗西斯想了想自己到底应该说什么:你还会遇到其他人。你不需要男人让自己完整。身体不是你的限制。你需要先爱上自己。卡梅尔,在贝克德尔测试失败之前先别说男人了。
最后,弗朗西斯说:“你知道吗?我觉得你非常有可能得了酮病?”
卡梅尔笑了,就在这一瞬间,房间陷入一片漆黑。